三日过去,乾清殿方向的地脉异动未再加剧,但苏锦言知道,那不是风平浪静,而是暴风雨前的死寂。
灵枢仪沉在袖中,铜针仍微微震颤,如一根悬在心头的利刃。
她将最后一撮含变异兰蕊的药渣投入地窖火炉,火焰腾起猩红舌信,吞噬一切痕迹。
这药本为救人而生,如今却成了催命符引——谁动了她的药材?
是谁,在她炼药之时,悄然埋下了北狄控魂银砂?
她俯身拨开余烬,银灰色细砂在炭末中幽幽泛光,冰冷得不像尘世之物。
指尖轻捻,不溶于水、不焚于火,唯有玉镯靠近时,竟泛起一丝极淡的青晕。
那是母亲留下的白玉缠枝镯,据说是用千年温玉与灵草灰合炼而成,素来无奇。
可此刻,镯面竟浮现出几道几乎不可见的暗纹,像被唤醒的脉络。
她心头一震,脑中电光石火闪过一道旧影——
边军战报里提到的“腐骨散”,死者皆五内溃烂,经脉焦黑如枯藤。
当时她只觉此毒阴狠,却未深究。
如今回想,那症状与三年前一场瘟疫何其相似?
只是彼时朝廷封锁消息,仅称“寒疫暴发”,死者数千,草草掩埋了事。
而今银砂现世,玉镯生异,灰烬藏毒……一切线索如蛛丝牵引,终于在她心中拼出轮廓。
“原来如此。”她低语,声音冷得像淬了霜,“腐骨散不是新毒,是旧方改良。当年那场‘寒疫’,根本就是一场以民试药的阴谋。”
指尖抚过玉镯微光,她忽然笑了,笑得凄厉又清醒。
既然你们不愿让她安生,那她也不必再藏。
当夜三更,铜漏滴尽。
一剪寒光落,青丝委地。
苏锦言对镜执刀,将满头乌发尽数剪去,换上粗布褐衣,脸上涂泥遮颜,自称“云娘”,带着杜仲悄然出城。
慈幼堂早已荒废多年,断壁残垣间杂草丛生,夜风穿堂,如鬼哭呜咽。
这里曾是疫病最重之地,也是小霜——那个临死前死死攥着药饼的小女孩——最后呼吸的地方。
她蹲在倒塌的灶台下,十指挖进湿土。
指甲翻裂,血混着泥,却不觉痛。
直到指尖触到硬物。
半块药饼,边缘有清晰齿痕,表面泛着诡异的蜡质光泽。
她取出随身小银针轻刺,针尖立刻泛黑。
再以鼻细嗅,一股极淡的腥甜钻入识海,几乎令人昏眩。
“归藏引。”她瞳孔骤缩。
这不是普通药渣,是有人刻意留下的毒引!
用孩童之口含藏,借疫病之名扩散,等的就是今日——等她以变异兰蕊激活地气,彻底引爆潜伏在百姓体内的毒源!
她缓缓闭眼,前世惨死的画面再度浮现:嫡姐冷笑递来的汤药,渣男背影中的算计,主母垂眸时那一抹得意……他们夺她医经,毁她清白,灭她性命。
可若背后牵扯的,是连皇帝都参与其中的“地脉司”阴谋呢?
那她这一世,便不只是复仇。
是清算。
循着药饼上的气味,她以特制药囊追踪,一路向西,最终停在一条废弃巷口。
巷尾孤零零立着一座棺材铺,门楣悬匾,墨字森然:“三更不开棺,五更不送葬”。
风拂过,檐下铜铃轻响,似有非人低语。
门“吱呀”开启,柳婆立于阴影中,枯手端着一碗黑汤,浑浊液体表面浮着一圈油膜,散发出腐叶与苦胆混合的恶臭。
“想进夜墟?”她声音沙哑如磨刀石,“先喝‘验魂水’。”
杜仲脸色大变,一把拦上前:“小姐——”
“我来。”苏锦言抬手制止,目光直视柳婆浑浊双眼,接过碗,仰头一饮而尽。
喉间瞬间如吞火炭,胃中翻搅欲呕。
她强压住本能,指尖悄然掐入掌心,借痛感维持清明。
三息后,唇色渐紫,呼吸沉重,可眼神却愈发锐利。
她忽地冷笑,吐出一口黑血,声音嘶哑却清晰:“加了断肠草提味,可惜忘了配‘月见露’去腥——你们的配方,还是太嫩。”
空气凝滞一瞬。
柳婆猛地睁眼,枯槁面容上首现惊意。
她死死盯住苏锦言,良久,才从牙缝挤出一句:“你……懂解法?”
苏锦言不答,只将空碗轻轻放下。
片刻后,两人被蒙眼带行,穿过七拐八绕的暗巷,脚下由石板变为泥土,再变为湿滑台阶。
冷风裹着腐土气息扑面而来,耳边渐渐响起低语与铁链拖地声。
待布条揭开,眼前景象令人窒息。
乱坟岗腹地,地下洞窟广阔如殿,数十盏昏黄灯笼悬于铁钩之上,映照出一个个披斗篷的身影。
中央高台之上,铁笼森然,关着几名神情呆滞之人,耳后皆刻“巳”字。
一名戴青铜药鼎面具者缓步而出,手中碾药杵轻敲铜钵,声如砂石碾骨:“今夜试炼:十碗混毒,谁能辨出‘三阴转阳’节点,谁可入盟。”
十碗浓液排列台上,色泽各异,或赤如血,或黑如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