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二月初九,汴京城的天空飘着细雪。完颜宗望率领的金军东路军,在索取了巨额金银、绢帛,并强行带走了包括康王赵构在内的数名亲王作为人质后,终于拔营北返。
宣德门上,赵桓在群臣簇拥下,望着缓缓北去的金军队伍,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位登基不足两月的皇帝,此刻只觉得浑身虚脱,几乎站立不稳。
"陛下洪福齐天,金虏终是退去了。"李邦彦谄媚地笑着,"此乃陛下圣德感天..."
"够了!"赵桓罕见地厉声打断,"传朕旨意,即日起解除戒严,开城放粮,赈济灾民。"
然而,当城门真正打开时,展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片狼藉。金军驻扎过的土地上,到处都是焚烧后的灰烬、破碎的兵器和来不及掩埋的尸体。护城河几乎被填平,河水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更令人心痛的是那些被掳百姓的亲属。一个老妇人跪在雪地里,朝着北方哭喊:"秀儿!我的秀儿啊!"她的女儿在被抵债的女子名单上。
太学生陈东默默走过残破的街道,看着沿途哭泣的百姓,双拳紧握。他突然转身,对身后的学子们说:"我们去开封府,要求严惩那些借筹饷之名搜刮民财的贪官!"
与此同时,种师道的府邸内,气氛凝重。
"父亲,金军确实在渡河北返。"种洌禀报道,"但他们的队形整齐,辎重有序,完全不像是败退。"
种师道站在窗前,望着飘落的雪花,眉头紧锁:"完颜宗望这是在示威。他告诉我们,他随时可以再来。"
老将军转身,对侍立一旁的李纲说:"伯纪(李纲字),你以为金人这一去,何时会再来?"
李纲沉吟道:"最快...恐怕就在今秋。待秋高马肥之时。"
"不错。"种师道重重一拍桌案,"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立即整军备战!加固城防,训练新军,联络四方勤王之师..."
然而,当他们把这个建议上奏时,却遭到了主和派的强烈反对。
"金人既已退兵,何必再启战端?"白时中在朝会上振振有词,"当务之急是与民休息,恢复元气。"
李邦彦更是直言:"种老将军莫非还要再引来金兵不成?"
最让二人心寒的是,赵桓明显倾向于主和派。这位被吓破胆的年轻皇帝,现在只想过几天太平日子。
"二位爱卿忠心可嘉,"赵桓斟酌着用词,"只是连年征战,百姓困苦。不如...先休养生息,从长计议。"
退朝后,种师道和李纲并肩走在宫道上,相顾无言。
"伯纪,"良久,种师道才开口,"你可知道,当年真宗皇帝澶渊之盟后,朝野上下也是这般庆幸和平。结果呢?百年积弱,终至今日之祸!"
李纲苦笑:"老将军,如今朝中形势,你我都清楚。陛下他..."
"陛下年轻,容易被小人蒙蔽。"种师道突然停下脚步,目光炯炯,"但你我既为臣子,就当尽忠职守。我这就上表,请求巡边督师。"
然而,种师道的奏疏如石沉大海。反倒是李邦彦等人开始大肆宣扬"和平已至"的论调。汴京城内,一种诡异的狂欢气氛开始蔓延。
酒楼重新开张,歌女再展歌喉,甚至连赌场都热闹起来。仿佛那场差点亡国的危机,只是一场噩梦。
"听说了吗?官家要在艮岳大宴群臣,庆祝金军退兵呢!"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市井间的议论,却传不到深宫之中。
二月十五,艮岳园林。尽管李纲以"国耻未雪,不宜宴乐"为由极力劝阻,庆功宴还是如期举行。
赵桓坐在主位,看着台下歌舞升平,却有些心不在焉。他时不时望向北方,仿佛还能看见金军的旗帜。
"陛下,"李邦彦举杯上前,"臣等恭祝陛下万岁,大宋国祚永昌!"
群臣纷纷附和,一时间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
只有李纲默默地坐在角落,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他看见乐师演奏着新谱的《定风波》,舞女跳着新编的《太平乐》,只觉得无比讽刺。
就在这时,一个内侍匆匆走来,在李纲耳边低语几句。李纲脸色突变,立即起身离席。
"李爱卿何事匆忙?"赵桓注意到他的异常。
李纲跪奏:"陛下,种老将军...种老将军病危!"
满座皆惊。种师道在这个关键时刻病倒,对主战派无疑是个沉重打击。
当李纲赶到种府时,老将军已经奄奄一息。
"伯纪..."种师道挣扎着想要坐起,"你来了..."
"老将军保重身体。"李纲急忙上前扶住他。
种师道苦笑着摇头:"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伯纪,我走之后,主战一派就全靠你了。"
他紧紧抓住李纲的手:"记住,金人必会再来,而且...不会太久。一定要说服陛下,早做准备..."
突然,老将军剧烈咳嗽起来,侍从急忙递上汤药,却被他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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