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水咕嘟冒泡,沈知意掀开木盖,热气扑上脸。她端起陶碗把热水倒进铜盆,蹲下擦洗石阶。桂花树的叶子落了几片在水里,打着旋儿。
裴砚在书坊门口翻晒古籍,一册册摊在竹匾上。他低头整理纸页,听见脚步声抬头,见邮差站在院外。
“江家的信。”邮差递出一个泛黄信封,转身走了。
沈知意拧干布,接过信。信封粗糙,蜡封印迹模糊,没有署名也没有地址。她拆开,抽出一张薄纸。
字是墨笔写的,三行小楷:
“汝茶非福,乃祸之引。
若不停手,灾必临门。
慎之。”
她手指收紧,纸角皱了。裴砚走过来,伸手接过信纸。他看了两遍,没说话,把信翻到背面,又对着光看边缘。
“邮戳涂掉了。”他说,“寄出地看不清。”
沈知意把信放在石案上。“别让陈婶看见。她会担心。”
裴砚从药包旁取出镊子,夹起信纸一角,仔细查看。“纸是镇上杂货铺卖的,批号能查。墨迹普通,市面上常见。”
“谁都能买。”她说。
“但不是谁都想吓人。”裴砚放下镊子,“你打算怎么办?”
“先问一圈。”她说,“村里有没有陌生人来过。”
裴砚点头。“我去镇口问问杂货铺老板。你别一个人走远。”
沈知意换了一身浅青衣裳,把头发挽好。她出门时顺手带上竹篮,像是去采菜。阿斑趴在门槛打盹,耳朵抖了一下,没起身。
她先去了王家。王家媳妇正在灶前烧火,抬头见她进来,忙擦手迎出来。
“晚棠啊,今天怎么有空?”
“就想问问,最近有没有外人来村里?比如投宿的、收山货的。”
“外人?”王家媳妇摇头,“咱们这地方偏,路不好走,快递都三天才来一趟。前几天倒是有个行脚商人,在桥头坐了一会儿,喝了口水就走了,连饭都没吃。”
“长什么样?”
“背个包袱,穿灰布衫,年纪不大,话也不多。我问他要不要住一晚,他说赶路。”
“什么时候的事?”
“五天前吧。那天还下雨。”
沈知意记下时间,又去了李家和赵家。两家都说没见过陌生人。李家老头说:“咱村安静,连狗都不乱叫。”
她走到镇口杂货铺。裴砚已经在了。老板正往货架上摆盐包,抬头见两人进来,笑着打招呼。
“你们一块来的?稀客。”
裴砚问:“前些天有没有人买这种信纸?就是那种粗面黄纸,带草屑的那种。”
老板想了想。“卖过一沓。那人戴帽子,看不清脸。付的是现金,没多说话。”
“什么时候?”
“大概六天前。早上来的,买了纸、墨块,还有半斤干粮。”
沈知意问:“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往南。说是去青溪镇。”
裴砚掏出本子记下。两人走出铺子,街上冷清。风吹着屋檐下的风铃,叮当响了一声。
“南边是山路。”沈知意说,“走两天才能到青溪。”
“他特意绕远路。”裴砚说,“不想留下痕迹。”
“可他为什么要警告我们?”她问,“我们没得罪人。”
裴砚看着她。“也许不是针对你。而是怕我们做的事,影响到什么。”
“茶会?海外合作?还是……‘桂语茶’本身?”
裴砚没回答。他把本子收进怀里。“先别传开。这事暂时只有我们知道。”
夜深了。油灯点在祖屋石案上,火苗微微晃。沈知意把信纸平铺在案面,用茶杯压住一角。阿斑蜷在桌下,鼻子贴着地面,睡得安稳。
裴砚坐在对面,手里拿着放大镜,一点一点看信纸的纤维纹路。他忽然停下。
“这里。”他指着右下角,“有个压痕,像是印章轮廓,但被刮过。”
沈知意凑近看。确实有一道浅印,像半个圆圈,中间似乎有字,但已被磨花。
“能恢复吗?”
“难。但可以试试湿拓法,明天再做。”
她点头。屋里静下来。窗外没有月光,树影贴在墙上,一动不动。
裴砚放下放大镜。“这几天,你写稿的时候,我守在外面。”
“不用。”她说,“阿斑在就行。”
“我不是怕你出事。”他说,“我是怕有人偷看手稿。”
她抬眼看他。
“那棵树下的文字,越来越完整。”他说,“有人知道你在写什么。甚至……比你还早知道。”
沈意沉默片刻。“你是说,写信的人,看过我的手稿?”
“不一定看过。但他知道结果。”裴砚说,“他知道茶效来自你的书写,也知道每一片‘桂语茶’都对应一段故事。这种事,除了我们,没人清楚。”
沈知意看向桂花树的方向。树影黑沉沉的,枝条横斜。
“会不会是合作方的人?”她问,“有人觉得我们太出风头?”
“我已经联系了日内瓦、北欧和日本的合作机构。”裴砚说,“他们都否认收到类似警告。也查了邮件记录,没人发过匿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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