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的目光从玻璃墙的倒影收回,指尖在伞柄上轻轻一叩。沈知意已转身走向储物间,脚步未停。
她取出那本空白账本,翻开昨夜记录的下一页,在“九时零五分”之后添上一行:
“十时十四分,确认篡改折页所用纸张为展馆内部备用库存,编号B-07,仅限登记人员申领。”
裴砚走进来,将一张复印纸放在桌上。是展馆外廊区域的值班日志复印件,字迹略显模糊,但关键信息清晰可辨:当日凌晨三点至五点,仅有两人具备进出权限。其中一人姓名为李茂山,备注栏写着“右肩旧伤,行走微跛”。
“档案员老周帮的忙。”裴砚说,“他曾在展馆资料室干了二十年,认识几个信得过的人。”
沈知意点头,未多问。她将值班日志与监控截图并排摆放,目光落在那人右肩倾斜的角度上。与李茂山的体征吻合。
“我们得去印刷处。”她说。
展馆东侧的印刷服务站设在后勤通道旁,工作人员正忙着为各展位加印宣传单。沈知意递上两份折页——原始版与篡改版。
“能查出这两张纸是不是同一批次吗?”
技术员接过,对着光看了看,又用仪器扫描边缘纤维。“原始的是你们自带纸张,纹理紧实;这份‘备用库存’的,是展会统一配发的B类纸,表面涂层稍厚,适合速印。”
“可以确定后者是从展馆内部流出的?”
“领用记录在系统里,要查的话,得有安保授权。”
裴砚拿出一张名片,背面写了几个字递给技术员。片刻后,对方打印出一份清单:今日凌晨两点五十分,李茂山以“紧急补印”名义申领了十份B-07纸,用途栏写着“C区导览更新”。
沈知意将清单收进布包,道了谢。
回程路上,她没说话。裴砚也沉默。直到推开储物间的门,她才开口:“匿名信的事,不能等别人主动给线索。”
她取出协会负责人传来的匿名信摘要,又调出两家经销商的联系方式。其中一家姓林的老板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态度尚可。
一个时辰后,她从展馆西门走出,手中多了一页打印纸——是林氏公司收到邮件的元数据截图。发送时间是今晨六点十八分,服务器经新加坡跳转,最终指向一台境外代理IP。
“还缺最初上传的设备信息。”她说。
裴砚已在桌前等候。他拨通电话,简短几句后挂断。“朋友会把分析结果发到加密邮箱,最多半个钟头。”
他们坐在灯下,一页页整理现有材料。监控截图、值班日志、纸张申领记录、元数据——每一份都像一块拼图,逐渐围拢向同一个中心。
邮箱提示音响起。
裴砚打开电脑,下载附件。技术分析报告显示:该邮件最初上传的设备MAC地址,归属一台注册于NL-TEA代表团名下的笔记本电脑,设备编号NT-LP2023-SG09,持有人为“Z. Lin”,入境登记职务为“市场协调专员”。
“不是代表,不是高管,却是实际操作者。”沈知意低声说。
她翻开账本,写下新一条记录:
“十一时三十六分,确认匿名信由NL-TEA团队成员通过内部设备发送,经境外代理隐藏路径,定向投递给合作机构。”
笔尖顿了顿,她继续写道:
“综合判断:资料篡改与声誉攻击为同一团伙策划,执行者包括展馆工作人员李茂山与NL-TEA市场人员林某,存在内外勾结嫌疑。”
裴砚看着屏幕,将分析报告另存三份,分别保存于U盘、云端与纸质文件袋中。
“现在的问题是,”他说,“我们有没有足够证据让监督委员会立案?”
沈知意合上账本,起身从箱底取出手稿。她翻到创制“桃溪春韵”的那几页,逐张扫描成电子版,又附上采茶日记、火候记录、桂花露意外渗入当天的天气证明——县气象站的降水记录显示,去年三月十二日清晨有雾,湿度达92%。
“原创性无法被否认。”她说,“但他们不会承认动机。”
“所以我们不急着公开。”裴砚说,“先备案,留下追溯权。”
他们将所有材料分类装袋。监控证据归入A袋,通信追踪归入B袋,原创证明归入C袋。最后,三袋合一,封入牛皮纸袋,封面用毛笔写下“证据卷一”,无落款,无日期。
沈知意将手稿贴身放回内袋。裴砚收起伞,检查了一遍随身物品。
他们走出展馆侧门时,天色已暗。远处酒店大楼灯火通明,NL-TEA的展旗在风中微微晃动。他们没有抬头看。
步出园区铁门时,沈知意忽然停下。
“你还记得王二吗?”
裴砚一怔。
“青石镇的那个闲汉。”她声音很轻,“当年他偷摘陈婶家的枇杷,被人抓住后死不认账,直到她拿出沾着泥的鞋印比对,才低头。”
裴砚看着她。
“我们现在拿的,不只是证据。”她说,“是鞋印。”
她迈步向前。
裴砚跟上。
他们的影子被路灯拉长,落在水泥地上,平稳而清晰。
走到路口,一辆班车驶近,车灯扫过站牌。沈知意抬手挡了挡光。
裴砚的手伸进衣袋,握住了伞柄。
车门打开,有人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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