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打湿了石阶,沈知意推开东棚的门。她手里拿着刚写完的手稿,纸页还带着墨香。阿斑跟在脚边,尾巴轻轻摆动。她把稿子放在桌上,对着三位年轻人说:“今天我们不试茶,只谈一件事——为什么我们要守住这些步骤。”
三人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她。
“昨天我写了一个故事。”她说,“叫《守火者》。讲的是一个老匠人,三十年每天凌晨四点起床,为一口炭炉添柴控温。他不做快事,也不求量。有人问他图什么,他说,火要是断了,味道就回不去了。”
没人说话。
她走到墙边,掀开盖布,露出烘干架上一片片薄荷叶。“我们炒茶四十分钟,是因为少一分钟,香气就浮;多一分钟,味就焦。这不是规矩,是经验。可外面的人不懂,他们只看时间、成本、回报。”
一位年轻人低声问:“可我们坚持,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这片茶叶上的纹路。”她从罐中取出一叶“桂语茶”,递过去。
叶子表面有细密痕迹,像炭火熄灭后残留的灰烬脉络。年轻人接过,对着光看。
“这纹路,是我昨夜写完手稿后才出现的。”她说,“它不会让茶卖得更贵,也不会让人喝了变聪明。但它证明了一件事——有人听懂了那个守火的人。”
裴砚这时走进来,肩上搭着布包。他把几张打印图放在桌上,是修订后的宣传册样稿。
“原设计不动。”他说,“但加三页附录。一页写‘时间’,用四季采茶的照片;一页写‘土地’,放土壤、雨水、树根的细节图;最后一页写‘人’,就是你们在作坊里揉捻、翻炒、守夜的画面。”
“不是为了美化。”沈知意接话,“是为了让别人知道,这杯茶背后,是有体温的。”
另一位年轻人翻着样稿,眉头慢慢松开。“之前我们总想解释工艺有多复杂,反而让人觉得难懂。现在这样……好像能看明白我们在乎什么。”
“对。”裴砚点头,“我们要的不是客户,是能看懂这些细节的人。”
第三位年轻人忽然开口:“我可以去联系几个海外茶友群。他们不一定有渠道,但至少愿意分享真实的东西。”
“你去。”沈知意说,“每人负责一个方向。一个发资料,一个整理反馈,一个准备回应话术。我们不推销,只说明。附一张便签,写一句话:我们不卖商品,只寻同行者。”
他们开始动手。有人扫描图纸,有人校对文字,有人准备邮件正文。沈知意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忙碌。曾经那种焦虑和动摇的气氛,正在一点点散去。
中午前,裴砚打开笔记本,调出一段视频。三分钟长,无声。画面从清明晨雾中的桑林开始,镜头缓缓推进,采茶的手、炒茶的锅、晾晒的竹匾一一闪过。最后停在祖屋的桂花树下,一只猫趴在石凳上,旁边是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配了点古琴音。”他说,“不多,只有泛音。”
“够了。”她说,“声音太多,反而假。”
下午,三人各自发出第一封邮件。附上宣传册PDF和短片链接,每封信末尾都手写了同一句话:“这杯茶,有故乡的味道。”
接下来几天,他们减少了对外联络频率,转而完善内部流程。沈知意重新核对原料批次记录,裴砚更新影像档案编号系统。每当有人提出疑问,他们不再急于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哪一步最不能省?”
答案总是相同。
又过了两天,裴砚带回一个消息。他通过书坊旧识,联系到几位研究东方生活的外国学者。其中一人推荐了一家北欧机构,专注可持续生活方式品牌。
“他们看了我们的短片。”他说,“回复很短。说不需要我们改任何东西,只想了解能不能合作。”
沈知意没立刻回应。她回到祖屋,在桂花树下写下新的段落。这次不是故事,是一封公开信草稿,标题是《我们为何不愿快》。
次日清晨,茶叶再次浮现纹路。这次像一条蜿蜒的小路,从叶柄通向叶尖。
她取了一片,泡进瓷杯。
水汽升腾时,阿斑跳上桌子,鼻子凑近闻了闻,然后趴下不动。
傍晚,一封新邮件进入“待回应”木匣。发件人来自冰岛,备注栏写着:“我们不需要改变你们,只想把真实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
沈知意看完,把它打印出来,轻轻放进木匣,盖上盖子。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汤温润,回甘缓慢。
裴砚站在院门口,手里提着最后一个寄出的资料包。他望了一眼远处山线,转身关上了门。
三位年轻人在茶坊后屋继续修改翻译稿。灯光下,他们反复确认一句文案。
“这杯茶,有故乡的味道。”
没有人再提销量。
也没有人再问值不值得。
沈知意坐在灯下,翻开手稿。新的字迹正缓缓浮现,笔触清晰,像是另一个人在回应她。
阿斑蜷在案头,耳朵微微抖动。
窗外风起,吹动纸灯,影子在地上晃。
她伸手摸了摸老猫的背。
茶壶里的水开始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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