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将第一批试制的茶样倒入杯中。水刚冲下去,汤色就变得浑浊。她拿起记录本,写下“味杂而气散”四个字。
裴砚站在试验台前,手里拿着检测报告。他看了眼杯中的茶,又翻了一页数据。“性味归经错位。”他说,“辅料和茶基不搭。”
沈知意没说话。她把杯子端到窗边,阳光照进来,茶汤的颜色显得更暗。阿斑跳上桌子,鼻子凑近闻了一下,转身走开。
上午十点,年轻传承者们围在桌前。有人低头不语,有人小声议论。
“市面上的复合茶都加玫瑰、陈皮,我们为什么不直接用?”一个声音说。
“那还能叫桃溪茶吗?”另一个声音回应。
没人再开口。气氛沉下来。
沈知意收起记录本,转身出门。裴砚跟出去,在院门口停下。“你去哪?”
“写点东西。”她说。
天快黑时,她坐在桂花树下。风有点凉,她披了件外衣。阿斑蜷在案侧,头靠在她的脚边。砚台放在手稿旁边,笔尖落下时,纸面浮现出一行字:“合众香者,不在多,在和。”
她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提笔继续写。写完最后一句,合上本子。月光洒在木箱上,箱子没有锁,里面的手稿静静躺着。
第二天清晨,沈知意取出昨夜写完的手稿残页,铺在茶席中央。她取出“桂语茶”,开始冲泡。
水汽升起来,众人依次接过茶杯。喝下第一口的人闭上眼,眉头慢慢松开。有人轻声说:“我好像看见老茶园……下雨了,叶子在动。”
没有人说话。焦虑像雾一样散了。
裴砚走进来,手里抱着一摞书。他翻开《茶经别录》,指着其中一段:“三时三候配伍法。”
沈知意接过书看。上面写着:晨采阳升,午焙火定,暮藏气合。分段煎泡,可使诸味相融。
“我们可以改方案。”她说,“先调性味,再定比例。”
裴砚点头。“用小样本精控,减少浪费。”
两人回到试验台前。图纸摊开,他们一起画流程图。沈知意标出时间节点,裴砚补充参数。阿斑卧在砚台旁,尾巴轻轻摆动。
中午,第一批按新思路调配的茶样出炉。汤色清了一些,但入口仍有涩感。
“有效无味。”裴砚看着检测结果,“养生指标达标,但主茶的清韵被压住了。”
沈知意尝了一口,放下杯子。“换辅料。”
下午换了三种搭配。第二种试出来时,香气出来了,功效却降了一半。
“有味无效。”她说。
裴砚翻书的速度加快。他从书坊带回更多古籍,一本本翻查。药包放在桌上,他没顾上喝一口温水。
晚上九点,沈知意再次坐到桂花树下。她打开手稿,写下当天所有失败组合。写到最后,笔停了一下。
纸面浮现新字:“和而不争,久自生香。”
她抬头看树。桂花还没开,枝叶静立。露水滴下来,落在晾晒的茶叶上。
次日黎明,两人重新制定阶梯式试制计划。每一步只变一个变量,记录反应。表格分成三列:时间、配比、反馈。
沈知意把计划贴在墙上。裴砚誊抄方案,放入资料夹。他的字工整,墨迹干透后轻轻吹了一下。
阿斑从窗台跳下,绕过桌子,钻进沈知意椅脚处躺下。它把尾巴卷成一圈,眼睛闭上。
沈知意站在窗前,手里握着最新一批试茶记录。纸页边缘的新字还在,她没擦掉。
阳光照进来,落在试验台上。空陶罐仍摆在原位,里面什么也没有。
但她知道,昨天有人把名字写进了登记簿。
今天也有人会来。
裴砚伏案整理摘录,胃寒旧疾未发。他把《茶经别录》的重点段落剪下,贴在笔记本里。药包还放在手边,没打开。
沈知意走到试验台前,拿起一支新茶样。标签上写着:一号调整组,晨时处理,辅料减半。
她撕开包装,倒入瓷碟。茶叶颜色偏青,边缘微卷。
裴砚走过来,站到她身边。两人并排看着碟中茶。
“先试这一组。”他说。
沈知意点头。她把瓷碟放进密封盒,标注时间。裴砚记录编号,写上操作人。
阿斑在椅脚处翻身,一只爪子伸出来,碰到了地上的纸角。
沈知意弯腰捡起纸。是昨天的失败记录。她看了看,折好放进抽屉。
窗外桂花树影晃了一下。露珠顺着叶尖滑落,砸在晒茶的竹匾上。
沈知意伸手摸了摸竹匾边缘。茶叶还凉。
裴砚打开炉温控制器,设定第一阶段温度。数字跳动,从二十升到三十五。
沈知意按下计时器。红色数字开始倒数:180分钟。
阿斑睁开眼,抬头看了眼两人,又把头埋进前爪之间。
沈知意拿起笔,在新表格第一行写下日期和时间。
裴砚站在她身后,看着那一行字渐渐成型。
沈知意写完最后一个字,笔尖顿了一下。
她没抬头,也没说话。
裴砚伸手,把资料夹轻轻推到她手边。
沈知意伸手去拿。
她的手指刚碰到夹子,门外传来脚步声。
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只手伸进来,把一张纸塞进门缝。
纸片落地。
沈知意低头看。
纸上只有一个字: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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