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棠站在院中,手里还握着那片落叶。风停了,叶子边缘微微卷起。她低头看它,忽然想起老张昨天说的话:“老规矩也该喘口气。”
这句话在她心里转了一夜,现在又浮上来。她走进屋,把落叶放在桌上,阿斑抬头看了一眼,没动。
她翻开日志本,空白页很多。她提笔写下:“我们一直在改做法,可有没有想过,是土在变?水在变?”
写完这句,她停下笔。脑子里像有道光闪过。
她起身走到柜子前,拿出几张旧纸。一张是村里的地形图,边角已经发黄;另一张是裴砚前些天给她的雨量记录,上面标着过去五年的数据。她铺在桌上,手指顺着山势划下去,停在北面一处坡地。那里荒了很久,没人种茶。
“如果问题不在炒法,也不在火候……”她低声说,“那就在根上。”
阿斑跳上桌,爪子碰了下地图。她伸手摸了摸它的背。
门外传来脚步声。裴砚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叠纸。他看见桌上的地图和笔记,没说话,先把带来的《桃溪水土志》抄本放下。
“你想到什么了?”他问。
“我想我们走错了方向。”她说,“我们一直想靠工艺让茶温润舒络,但也许真正该做的,是让茶自己长出这种性子。”
裴砚坐下,听她说。
“桃溪的水偏弱碱,土壤含矿物质多,以前老辈人不用施肥也能出好茶,是因为地力足。这些年雨水多了,排水不畅,土里养分流失,茶青自然不如从前。”她指着地图,“我在想,能不能选一块地,重新调理水土,种出来的茶青本身就带养生特质?”
裴砚看着她。片刻后,他从怀里取出一份泛黄的手稿。
“民国三十六年,地质调查队来过一次。”他说,“这里标记的几处泉眼,流经页岩层,水中含硒量高。当时记录说,周边村民少病,皮肤也好。”
江晚棠接过手稿,眼睛亮了一下。
“如果我们把山涧活水引下来,用植物堆肥调酸碱,再控制种植密度……”她说,“茶青会不会从根上就不同?”
“值得一试。”裴砚说。
两人开始整理方案。她写要点,他补充数据。他们决定避开主茶园,在村北找一块废弃梯田做试验。面积不大,够种两百株茶苗。
下午,江晚棠带上阿斑出门。她沿着村道往北走,穿过一片竹林,坡地出现在眼前。杂草长得齐膝高,但土质松软,踩上去不板结。她蹲下抓起一把土,闻到一丝微腥的矿物味。
坡下有条细流,水量不大,但一直没断。她顺着水流往上找,发现源头是半山腰一处渗泉。
回来时天快黑了。裴砚还在等她。她把勘察结果说了,两人在灯下画出试验田布局图:引水沟、排水渠、堆肥区、种植行距,一一标清。
“明天我去找陈婶借锄头。”她说。
“我已经跟书坊那边打好招呼。”裴砚说,“他们会腾出一个柜子,存这次的所有记录。”他顿了顿,“以后就叫它‘极简养生茶第一期档案’。”
她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第二天清晨,她去桂花树下写完方案总结。墨迹干透时,阿斑跳上案台,蜷在砚台旁。她摸了摸它的头,收起纸笔。
当天傍晚,桂语斋照常开门。她泡了一壶“春露茶”。茶叶入水展开,叶面浮现细密纹路,像溪流蜿蜒。
第一位客人是镇上教书的李老师。他喝了一口,闭上眼。
“我小时候,常在山里追溪水跑。”他睁开眼,声音有点哑,“刚才那几秒,我又听见水声了。”
第二位是卖布的吴嫂。她喝完茶,突然笑了。
“我娘去年走了。”她说,“可刚才,我好像闻到了她晒被子时的味道。”
第三位是个年轻人,城里回来探亲的。他盯着茶底看了一会儿,抬头说:“这茶……和平常不一样。”
江晚棠没解释。她只是把空杯收走,重新冲了一壶。
夜里,她坐在灯下写日志。最后一行字是:“茶之道,始于土,成于心。”
写完,她合上本子,走到院中。桂花树静立,枝叶不动。她抬头看天,星星很亮。
阿斑跟出来,跃上她的膝盖。她轻轻摸着它的背。
裴砚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刚誊好的方案副本。他没叫她,只把纸放进书柜最上层的一个格子里。格子边上贴了标签:桃溪极简养生茶·第一期档案。
油灯晃了一下。
试验田的图纸摊在桌上,一条细线从荒坡延伸出去,穿过草图上的等高线,指向山脚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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