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落叶飘下,落在草间小路上。阿斑耳朵动了动,转头看向沈知意,轻轻叫了一声。
她慢慢站起身,手臂上的布条还在渗血,但她没有看。裴砚拄着断裂的拐杖,靠在石缝边,试了试力,往前走了一步。
路很窄,杂草高过脚踝。两人一前一后,脚步缓慢,但没停下。
天光一点点亮起来,远处传来鸡鸣。风里有桂花的味道,淡淡的,混着泥土的气息。阿斑忽然跳到前面,沿着小径快走了几步,又回头等他们。
沈知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片被山匪捡起过的茶叶还留在掌心。纹路清晰,像一行字:“归来者,非为荣光,乃为续命。”
她把茶叶小心收进衣袋,继续往前走。
山路渐平,村口的老槐树出现在视野里。树下空地铺着青石板,几只母鸡在啄食。再过去是晒谷场,竹匾摊着新收的稻谷。
阿斑突然加快脚步,直接跑向祖屋方向。
沈知意和裴砚走得更慢了。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处,呼吸也重。但他们还是走到了村口。
一个孩子从井边跑过,看见他们,愣了一下,转身大喊:“沈娘子!裴先生回来了!”
声音传得很快。各家各户的门陆续打开,有人提着篮子走出来,有人站在门口张望。
陈婶第一个冲出来,手里拿着药箱。她快步上前,想扶沈知意,却被轻轻避开。
沈知意解开背上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本旧书。封面无字,边缘磨损,纸页泛黄。
她双手捧着,举在身前。
阳光照在书上,映出一层温润的光。
人群安静下来。没人说话,也没人靠近。几个老人站在屋檐下,默默看着。
裴砚站在她身后半步,右手撑着拐杖,左手垂在身侧。他没说话,只是站着。
风吹过晒谷场,扬起一点稻壳。那本书静静躺在她手中,像一块归位的石头。
良久,陈婶轻声说:“回来了就好。”
其他人跟着点头,有人放下篮子,里面是鸡蛋和菜。没人问秘籍,也没人提山里的事。
沈知意缓缓收回手,把书重新包好,背在肩上。她转身朝祖屋走去。
裴砚跟在后面。
阿斑已经在院门口蹲着,尾巴卷在爪子边。
祖屋的门没锁。沈知意推开门,屋内一切如常。桌椅干净,茶具整齐摆在架上。墙角的木箱开着一条缝,露出半截手稿。
她放下包袱,走到桂花树下。石凳上有薄薄一层灰,她用手抹去,坐下。
裴砚倚在门框上,看着她。
她从箱子里取出新的纸张,翻开手稿本。笔尖蘸墨,停顿片刻,写下第一句:
“茶不在书里,而在人心里。”
阿斑跳上石桌,蜷在砚台旁。它的毛有些乱,爪子沾着泥,但眼神安稳。
沈知意写完这句话,合上本子。她抬头看了看天,日头已经升到屋顶上方。
第二天清晨,桂语斋的炉火第一次重新燃起。
沈知意站在灶前,炒制新一批茶叶。火候均匀,手法稳定。茶叶在锅中翻滚,散发出熟悉的香气。
她将最后一锅茶叶起锅,摊凉后装入瓷罐。
次日天刚亮,她取一片茶叶放在掌心。叶面浮现出细密纹路,像无数双手交握的印记。
她把茶叶放进茶碗,冲水。热气升腾,香味扩散。
一个村民走进来,坐在桌边。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泡茶。
沈知意倒了一杯,递过去。
那人接过,喝了一口,闭上眼。很久之后,他说:“这味道……像我娘以前泡的。”
沈知意点头,又倒了一杯。
门外,陈婶送来一篮新摘的桂花。她把篮子放在台阶上,没进门,只站在外面看了会儿,笑着走了。
裴砚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修补好的书册。他的腿还不能久站,走路仍需拐杖。
但他每天都会来。
他不忙的时候,就坐在那里看书,偶尔抬头看她一眼。
沈知意开始每天在桂花树下写字。每写完一篇,第二天茶铺的茶叶就会出现新的纹路。
饮茶的人有的沉默,有的落泪,有的笑着说起往事。
没有人知道这些纹路从何而来。
沈知意也不解释。
她只知道,每当她提笔时,砚台微温,阿斑总会准时趴在案边。
某天傍晚,她写完一段文字,抬头看见裴砚站在院中。夕阳落在他肩上,拐杖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说:“我想把《桃源录》里的东西一点点写出来。”
裴砚点头:“我可以帮你整理。”
她笑了笑:“好。”
阿斑从桌上跳下来,走到两人中间,蹭了蹭沈知意的腿。
第二天,桂语斋开门时,门外已站了三人。
沈知意泡了三杯茶。
第一片茶叶展开时,纹路是一双采茶的手。
第二片上,是一个老人教孩子辨识茶芽的画面。
第三片,纹路模糊了些,只能看出一个人坐在灯下写字,猫趴在一旁。
喝茶的人抬起头,问:“这茶……是怎么做出来的?”
沈知意正要回答,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转头看去。
一只沾着泥的布鞋踩在门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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