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熄灭后,会场里的人陆续起身。沈知意听见脚步声从四面传来,有人低声交谈,有手机屏幕亮起。她站在原地没动,手还被裴砚握着。
他先松了手,低声说:“走吧。”
她点头,跟着他往外走。阿斑已经不见了,可能是早一步溜出了门。外面风有点凉,吹在脸上,让她清醒了些。
他们沿着河埠慢慢走。路灯一盏接一盏亮着,照在水面上,影子断断续续。没有人说话。
走到石桥边,沈知意停下。她抬头看天,星星很淡,月亮藏在云后面。她说:“刚才那束光落下来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了十年前的声音。”
裴砚没问是什么声音。他知道那是哪一天。她刚回桃溪村,行李还没打开,坐在院子里写第一个字。老猫跳上窗台,爪子碰翻了墨碟。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们不能再靠回忆活着。”
裴砚从口袋里拿出围巾,绕到她脖子上。动作轻,没有惊动她的情绪。他说:“你说过,茶是记得。可记得之后呢?还得往前走。”
她嗯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他们回到桂语斋。后院的小案摆好了纸笔,像从前一样。沈知意坐下来,翻开新本子。裴砚把带来的书放在旁边。
她说:“我想试试别的炒法。加一点山栀花露。你之前提过宋代《茶录》里的‘气随香转’,能不能让茶不只是唤起记忆,还能让人安静下来?”
裴砚翻开笔记:“可以查植物芳香成分的变化。如果能找到规律,就能说明这种茶对情绪有作用。”
沈知意皱眉:“我不想变成药。”
“不是药。”他说,“是茶。只是我们试着知道它为什么有效。”
她想了一会儿,说:“可以试。但茶必须由我亲手炒。”
“当然。”他看着她,“机器不会懂你写字时,阿斑为什么会蜷进袖口。”
话音刚落,阿斑从门外跳进来,跃上石桌。它盯着两人中间的纸,忽然伸出前爪,按住写着“科研合作”的那一行。
沈知意笑了下:“你也觉得这个重要?”
阿斑不理她,转头舔爪子。
裴砚拿起笔,在纸上画出初步计划。一条线连向“传统工艺”,另一条连向“数据记录”。中间标着“桂语茶·新系列”。
沈知意看着图,说:“我不想改名字。”
“不改。”他说,“还是叫桂语茶。只是多一个分支。”
她点头,在纸角写下一句话:“创新,不是抛弃过去,而是让往事走得更远。”
裴砚看了眼,没说话,把这张纸折好,放进随身带的书匣里。
中午过后,他们去了祖屋。桂花树下铺着一层落叶,踩上去有轻微响声。沈知意坐下,开始写新的手稿。
她写了一个采茶女的故事。女人梦见自己化作春雾,飘进千亩茶园。醒来后泡的茶,让久病的母亲第一次笑了。
写完最后一句,她合上本子。阿斑不知什么时候过来,趴在她脚边,耳朵朝树冠方向竖着。
第二天清晨,她取出昨晚炒的新茶。茶叶摊在白瓷盘里,阳光照上去,叶面浮现出细如蛛丝的雾状纹路。
裴砚拿着放大镜看了很久,说:“这不是偶然。”
他拿出手机拍下照片,又取了一小包送去标记留存。他说:“等农科所的老教授回复,我们就送第一批样本过去。”
沈知意站在灶台前,摸了摸锅底。温度正好。她说:“我不指望它治病。只要有人喝了,能松一口气,就够了。”
“这就是意义。”他说。
下午,他们在书坊整理资料。裴砚找出几份旧文献,都是关于古代茶疗的记载。有些说法模糊,但能看出古人早就注意到茶对心神的影响。
他把这些复印下来,夹进文件夹。封面写上:“桂语茶·情绪反应研究备档”。
沈知意翻了翻,说:“这些不能公开。”
“我知道。”他说,“只做参考。真正的依据,还得靠检测数据。”
她点头。
傍晚时,陈婶送来一篮菜。她站在门口说了几句闲话,问新品进展如何。沈知意说还在试。
陈婶走后,裴砚说:“村民已经开始关心了。”
“所以更要小心。”她说,“不能让他们失望。”
夜里,沈知意睡不着。她起身走到院中。桂花树静静立着,叶子在月光下泛青。她想起王二闹事那次,裴砚站出来护住她的茶摊。想起匿名信出现时,他一夜未眠查线索。
现在风又来了,但她不再怕。
第二天,她早早起来炒茶。这一锅加了微量山栀花露和陈皮粉。火候比平时慢半拍,出锅时间延长三分钟。
茶香飘出来时,阿斑蹲在门口没进去。直到她关火,才踱步进来,鼻子贴着茶盘闻了一下,然后蹭到她腿边。
裴砚来了,手里拿着两个玻璃瓶。他说:“我做了新标签。简单些,只写‘桂语·安’,下面一行小字:‘为心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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