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的晒谷场边新搭起的木棚,比原先的草棚结实多了。棚顶铺着蓝色彩钢板,既能挡雨又能遮阳,挂在梁上的“农技互助角”木牌,是村里老木匠王师傅亲手刻的,字里行间还带着木头的清香。棚下的长桌是用旧课桌拼的,桌面被磨得发亮,几条长凳歪歪扭扭却很稳当,桌上整齐码着一排贴着标签的玻璃瓶——装着不同阶段的病虫害样本、土壤检测试纸,还有几本翻得起了毛边的农技手册,书里夹着村民自制的书签,有晒干的花瓣,也有剪下来的塑料片。
一、问诊台前的烟火气
一早,李大叔就揣着自家的玉米叶来了。叶片边缘卷成了筒状,背面还爬着几个灰绿色的小虫子,他用塑料袋小心翼翼地装着,生怕虫子跑了影响“诊断”。“张技术员,你帮看看,这玉米是不是招了卷叶蛾?”他把叶片平摊在桌上,指腹轻轻碰了碰卷曲的边缘,旁边的村民立刻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出主意:“看着像,我家去年也出过这情况,打了两遍药才好”“不对,卷叶蛾的幼虫没这么小吧?”“会不会是蚜虫?我家茄子上的蚜虫就这色儿”。
被围在中间的张技术员,是村里的种植能手,退休前在镇农科站干了三十年。他戴着老花镜,慢悠悠地从抽屉里拿出镊子,夹起一只虫子放进透明玻璃罐,又翻开桌上的《农作物病虫害图谱》手册,对比着看了半天。“是卷叶蛾幼虫,不过还好发现得早,没扩散。”他笃定地说,声音不高却很有分量,嘈杂的棚子瞬间安静下来。
张技术员从笔筒里抽出支铅笔,在本子上写下配方:“氯虫苯甲酰胺喷雾,按1:1500兑水,傍晚喷效果最好,这时候幼虫活跃,能直接沾上药。”他撕下这页纸递给李大叔,又特意叮嘱:“记得喷完把喷壶洗干净,套个塑料袋,别让药飘到旁边的菜地里,那片小白菜快能吃了。”
李大叔刚走,王婶就举着手机凑到“作物问诊台”前。手机屏幕上是她家辣椒苗的照片,叶子黄得发焦,叶脉却还是绿的。“张技术员,您再给看看这个,这辣椒苗咋回事?上周还好好的,突然就黄了。”她说话时带着急,手指不停地戳着屏幕,“不会是得啥大病了吧?我还指望它结了卖钱呢。”
张技术员接过手机,放大照片仔细看了看,又问:“最近浇水勤不勤?是不是用了没腐熟的粪肥?”王婶一拍大腿:“可不是嘛!前阵子从镇上买了袋鸡粪,看着挺干的,直接撒在旁边了,难道是这个的事?”
“**不离十,”张技术员点点头,打开问诊台的电脑,点开镇农科所的远程问诊系统,“我让陈医生再给你看看,他是土肥专家。”屏幕很快接通,镇农科所的陈医生出现在画面里,张技术员把手机架在支架上,让他看辣椒苗的照片。
“是烧根了,”陈医生在那头说,“鸡粪没腐熟透,在土里发酵放热,把根烧坏了。别直接撒尿素,越撒越糟。用腐熟的羊粪拌点草木灰,扒开根旁边的土,埋进去薄薄一层,浇点清水,一周就能缓过来。”王婶赶紧掏出手机备忘录记下来,末了还不忘给旁边的人看:“这视频问诊真方便,不用跑镇上去排队,省了来回的车票钱呢。”
二、黑板上的农事密码
互助角的东墙上钉着块黑板,是从村小学换下来的,边角有些磨损,却被擦得锃亮。上面用白色粉笔写着“本周作物预警”,字是村文书写的,工整有力:“水稻注意稻瘟病,湿度大的地块先撒生石灰;番茄该掐侧枝了,留主蔓结的果实更大更匀;黄瓜第一茬果摘后,追一次腐熟的豆饼肥,能多结两茬。”
黑板旁边用钉子挂着个透明塑料箱,里面放着村民捐的“共享农具”——修枝剪、嫁接刀、土壤检测仪,还有个用旧了的放大镜,是看病虫害用的。箱子旁边贴着本牛皮纸封面的登记本,谁拿了什么、啥时候还,写得清清楚楚。最近一条记录是:“6月20日,刘五借走土壤检测仪,用于检测黄瓜地酸碱度,预计归还时间6月21日”。
“这检测仪还是去年镇上农技站捐的,能测pH值和氮磷钾含量,比凭眼睛看靠谱多了。”张技术员拿起检测仪给大家演示,“你看,把土样放进去,滴两滴试剂,等三分钟,这灯亮了就说明缺氮,得补肥了。”几个村民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怎么用,张技术员耐心地教:“先把土碾细,不能有大块,水和土的比例得按1:5来……”
正午的太阳晒得地面发烫,晒谷场的水泥地都能煎鸡蛋,互助角却越发热闹。有人扛着锄头来问大豆的行距怎么调,说按老规矩种的太密,苗都蔫了;有人提着篮子展示刚摘的秋葵,说按上周学的“打顶”方法做,结的果果然更壮实,还硬要塞给张技术员几个尝尝;还有人拿着手机来请教,说在网上看到一种新的番茄嫁接技术,想问问适不适合本地。
张技术员喝了口搪瓷缸里的凉茶,指着墙角的智能测温仪说:“看这数据,下午三点土温能到38℃,菜苗得遮遮阳,尤其是刚移栽的黄瓜苗,嫩得很,经不住晒。”他起身走到棚外,指着不远处的菜田说:“像李婶家那样,用玉米秆插在菜畦边,既能挡太阳,玉米熟了还能吃,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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