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在忙碌与适应中悄然溜走,十月的第一天,便迎来了举国欢庆的国庆节。大学校园里的节日气氛浓厚,各处插上了彩旗,主干道上也挂起了红色的横幅。更为实际的是,学校宣布放假数天。这对于刚刚离家一个月、尤其是初次离家的新生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充满诱惑的召唤。
消息一出,校园里瞬间弥漫起一股归心似箭的躁动。除了少数离家实在太远,路途奔波成本过高的同学,以及那些刚刚坠入爱河、舍不得分开的小情侣(周磊自然是其中之一,他早就嚷嚷着要带女朋友在保定玩了),大多数同学,尤其是河北省内的,都开始迫不及待地打听购票事宜,提前规划行程。
吴普同自然也盼着回家。相比于那些需要坐十几甚至几十小时火车的同学,他从保定回老家县城,距离不算太远,约摸一个半小时车程,乘坐长途汽车是最为方便和经济的选择。他没有像许多同学那样早早地去预售点排队买票,总觉得汽车票随时能买。放假当天早上,他才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几件换洗衣服,两本觉得可能需要翻看的书,以及给家人买的一点保定特产驴肉火烧(虽然知道可能不如现做的好吃,但总是一份心意)——独自一人前往长途汽车站。
保定汽车站紧邻着火车站,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交通枢纽地带。这里的环境,与宁静有序的大学校园形成了天壤之别。刚一下公交车,吴普同就被眼前喧嚣混乱的景象所包围。站前广场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各种口音的叫喊声、汽车鸣笛声、广播寻人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冲击着耳膜。背着大包小包的旅客行色匆匆,脸上带着疲惫与焦急;一些小商小贩见缝插针地兜售着地图、矿泉水、煮玉米;还有几个看起来神情可疑的人,眼神飘忽地打量着来往的旅客。
吴普同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书包带子,心里升起一丝警惕。他来自淳朴的乡村,很少经历这种鱼龙混杂的场面。他不敢四处张望,更不敢多做停留,低着头,目光紧盯着前方“售票厅”的指示牌,努力避开拥挤的人流,快步朝着售票大厅走去。
售票大厅里同样人满为患,每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空气污浊,弥漫着汗味、烟味和尘土的味道。吴普同找了个相对短一些的队伍排在后面,耐心地随着人流一点点向前挪动。耳边充斥着各种询问票价、班次的声音,以及售票员不耐烦的回应。他终于排到窗口前。
“到XX县,最早的一班。”他尽量简洁地说。
售票员头也不抬,在键盘上敲了几下:“九点二十,有票,十五块。”
吴普同赶紧付钱,接过那张小小的、有些皱巴巴的车票,像是握住了一张通往家乡的通行证,心里这才踏实下来。票价确实不贵,比他预想的还要便宜些。
离开喧嚣混乱的售票大厅,根据指示找到对应的检票口和发车位置。一辆辆大巴车排在那里,车身上沾满泥点,显得风尘仆仆。找到自己那班车,放好行李,登上车厢,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混合着汽油、皮革和食物残渣的气味扑面而来。他找到自己的靠窗位置坐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车窗外,依然是那片混乱繁忙的景象,但隔着玻璃,似乎稍稍有了一丝安全感。
大巴车准时驶出了车站,离开了保定市区。车窗外的景象逐渐由高楼大厦变为平坦的农田和散落的村庄。秋收时节的华北平原,呈现出一种开阔而略显萧瑟的美感。大片大片的玉米地已经收割完毕,只剩下整齐的秸秆茬子裸露在土地上;偶尔能看到农民在地里忙碌,焚烧秸秆的烟雾在远处袅袅升起;刚刚播种下去的冬小麦,探出了一点点稚嫩的绿意,预示着新的希望。吴普同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熟悉的田野景象,离家的这一个月仿佛变得有些不真实,思乡之情却愈发浓烈。
车子在路上平稳行驶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准时抵达了县城的长途汽车站。吴普同又马不停蹄地转乘了通往乡镇的班车。这种班车更显老旧,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断有人上下,车厢里挤满了带着农具、背着农产品的乡亲,熟悉的乡音充斥耳边,让他感到格外亲切。在村口的那棵老槐树下,班车停下,吴普同拎着行李跳下车。
踩着熟悉的乡土路,看着道路两旁熟悉的院落和光秃秃的杨树,呼吸着混合着泥土和炊烟气息的空气,吴普同的心终于彻底落了地。中午的太阳暖洋洋地照着,还没到饭点,村子里很安静,只有几只土狗懒洋洋地趴在墙根下晒太阳,偶尔抬起头瞥他一眼。
推开自家那熟悉的、略显斑驳的铁门,院子里,母亲李秀云正坐在小板凳上摘菜,听到动静抬起头,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呀!同同回来了!咋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说一声!”
“妈!”吴普同笑着喊了一声,“想着给你们个惊喜嘛。”
听到声音,妹妹吴小梅也从屋里跑了出来,脸上带着雀跃:“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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