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支书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间弥漫着血腥和死亡气息的屋子。门板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二牛惶恐的目光和王磊那张死寂的脸,却隔绝不了他胸腔里那颗快要撞碎肋骨的心脏,以及内袋深处那块如同烧红烙铁般的塑料包。
染血的残页紧贴着他的皮肉,传递着一种诡异的冰凉和沉重。王磊依旧“死”着,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巨大的失望和更深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水,反复冲刷着他摇摇欲坠的神经。难道自己真的赌错了?难道那张从死羊胃里掏出来的、沾着血污和腥膻的破纸片,真的毫无意义?难道那个“七号死地”的指引,只是一个疯子在剧痛中的呓语?
他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大口喘着粗气,试图平复几乎要炸开的血管。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山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寒意。他下意识地伸手,隔着粗糙的外套布料,死死按住内袋的位置,仿佛要按住一个随时会跳出来的恶魔。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院落的死寂!
陈支书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是徐长林!他回来了!
几乎是本能的,陈支书猛地直起身,脸上瞬间堆满了混杂着焦虑、疲惫和一丝刻意强装的“尽职尽责”的表情。他转过身,正对上徐长林那张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夕的脸。徐长林高大的身影裹挟着一股冰冷的山风和浓烈的土腥气,踏进院子,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钉在了陈支书身上,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看清他灵魂深处的每一丝波动。那个沉默的“影子”手下,依旧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路清得怎么样?”徐长林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冰冷压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陈支书的心上。
“徐…徐处长!”陈支书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嘶哑和颤抖,他强行稳住心神,脸上挤出更加浓重的焦虑和无奈,“人手…人手还是不够!张老拐伤了,缺了主力,剩下的进度太慢!而且…而且刚才又有一块松动的大石头滚下来,差点砸到人!太危险了!天黑前…恐怕…”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用沾满泥污的手抹了把脸,试图掩饰脸上的苍白和眼底的惊惶,目光却不敢与徐长林对视。
徐长林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那双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映出陈支书脸上每一个细微的、不受控制的肌肉抽搐。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压力让陈支书几乎窒息。他能感觉到徐长林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探针,在他脸上反复扫视,最后,似乎有意无意地,落在了他刚才下意识按住内袋的左手位置,以及…他外套下摆靠近内袋的地方!
那里,赫然沾着一小片不起眼的、已经干涸发暗的——血渍!
陈支书的脑袋“嗡”的一声!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是剖开死羊肚子时溅上的!他当时心神巨震,只顾着藏匿那张纸片,根本无暇顾及这点细微的污迹!此刻,在徐长林那洞察秋毫的目光下,这点暗红色的痕迹,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般刺眼!
完了!陈支书的脑子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四肢冰凉僵硬,连呼吸都忘了!徐长林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那血渍…和他身上其他地方沾的泥污完全不同!是新鲜的!是…是羊血?还是…王磊的血?!
徐长林的目光在那片暗红血渍上停留了足足有两秒钟。那两秒钟,对陈支书而言,漫长得如同被架在油锅上反复煎熬。他清晰地看到徐长林的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带着审视和杀意的寒芒!
“陈支书,”徐长林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种让陈支书毛骨悚然的、慢条斯理的探究意味,“你身上…这血,是怎么回事?”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陈支书的耳膜上!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大脑疯狂运转,却一片混乱。解释?怎么解释?说是在塌方点帮忙抬石头蹭的?不!那血渍的形状和位置根本不像!说是张老拐的血?可张老拐伤的是脚踝,血是流出来的,不是溅射状!而且自己刚才在卫生室并没有直接接触伤口!
冷汗如同瀑布般从他额角、鬓边滚落。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干涩声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彻底攫住了他,让他丧失了最基本的语言能力。他知道,任何拙劣的谎言在徐长林面前都只会是加速死亡的催化剂!
就在陈支书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瘫软在地、彻底暴露的千钧一发之际——
“徐处长!徐处长!不好了!” 院门外再次传来那个后生惊慌失措、带着哭腔的嘶喊!声音比上次更加凄厉,充满了绝望!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惊雷,瞬间打破了院子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陈支书如同即将溺毙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猛地扭头看向门口,脸上瞬间爆发出一种真实的、混杂着惊愕和“终于有事转移注意力”的扭曲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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