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倾盆山欲暗,药包紧抱护初心”
陈建国刚绕过三棵老枫树的虬枝,天就像被谁猛地泼了墨 —— 刚才还悬在头顶的太阳,瞬间被翻滚的乌云吞了个干净,灰黑色的云团压得极低,连远处山尖的轮廓都模糊了,风也骤然变了性子,不再是晨间带着枫香的微凉,而是裹着山涧的寒气,卷着地上枯黄的枫叶和碎石子,“呼啦啦” 地砸在脸上,像小刀子割似的疼。
他心里 “咯噔” 一下,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木拐杖戳在青石板路上,发出 “笃笃” 的急响,左腿旧伤处传来隐隐的酸麻 —— 可没走几步,豆大的雨点就 “啪嗒” 砸在了他的粗布褂子上,先是零星几点,很快就密得像筛子往下漏,砸在路边的枫叶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噼啪” 声裹着风声,在山谷里响成一片。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雨就倾盆而下。陈建国的褂子全湿透了,布料贴在背上,冷得他打了个寒颤,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淌,迷得他睁不开眼。山路本就崎岖,此刻被雨水一泡,立刻变成了烂泥塘,拐杖尖踩进去,再拔出来时,就裹着一大坨黄泥,重得像坠了块铅,每往前挪一步,都要费上双倍的力气。
他腾出一只手,紧紧按在胸口 —— 那里贴着贴身的粗布内袋,装着赵二柱给的草药包,还有揣在最里面的钱袋。指尖能摸到草药包硬硬的轮廓,他又往怀里紧了紧,胳膊肘夹得更牢,仿佛怕这暴雨把药包冲跑似的。左腿的伤口被湿裤腿一粘,钻心的疼瞬间窜上来,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往骨头缝里扎,他咬着牙,扶着旁边一棵枫树的树干,缓了缓 —— 树皮湿滑冰凉,掌心能摸到凹凸的纹路,可这触感却让他定了定神。
“不能停,小丫还在等。” 他对着风喃喃自语,声音被雨声盖得只剩一点气音。可就是这句话,让他重新直起腰,把拐杖往泥里扎得更深些,一步一步往前挪。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雨还没有停的意思,山间起了雾,白茫茫的一片,前面的路只剩下模糊的轮廓,连脚下的石子都看不清了。他心里越来越急:再这么下,泥路该打滑了,万一摔了,药包可就保不住了。
正慌着,眼角忽然瞥见前面山壁下有个黑乎乎的洞口 —— 洞口不大,只够一个人弯腰进去,却像救命的灯塔似的。陈建国赶紧朝着洞口挪过去,走到近前才发现,洞口堆着些干枯的茅草,大概是之前上山的人留下的,还带着点晒干的草香,总算能挡挡雨。他弯腰钻进洞,先把拐杖靠在石壁上,再慢慢坐在干草堆里,草叶硌着湿透的裤子,却比外面的冷雨舒服多了。
他喘着粗气,第一时间就去摸胸口的内袋 —— 手指伸进湿冷的布料里,触到草药包干燥的边缘时,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半颗。他小心翼翼地把布包掏出来,打开一看:里面的草药用油纸包着,果然一点没湿,钱袋也好好的。他松了口气,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小丫给的那片红枫叶 —— 叶子边缘沾了点雨水,却没蔫,红得透亮,像一团小小的火焰,贴在指尖竟带着点暖意。他用指腹轻轻擦去叶面上的水珠,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宝贝,擦着擦着,指尖突然碰到了怀里的怀表。
那怀表竟猛地发烫起来,不是灼人的热,是温温的、像揣了个小暖炉似的。陈建国心里一动,赶紧掏出来 —— 表盘还是停在 10:10,可玻璃镜面里,却忽然映出了画面:是乐乐,坐在枫林场那棵老枫树下,手里攥着个枫叶风筝,风筝的竹骨断了一根,红枫叶糊了半边,乐乐的眼圈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没干的眼泪。
“爸,你在哪?” 乐乐的声音从表盘里传出来,带着哭腔,还夹杂着风的呜咽,“李大婶说小丫妹妹烧得厉害,你去邻镇买药了,可是山上下雨了,你会不会出事啊?俺以后不跟你吵架了,也不偷偷改成绩单了,你回来吧……”
陈建国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变得哽咽。他把怀表贴在耳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乐乐,爸爸没事,在山洞里躲雨呢,很快就到邻镇了。你要好好照顾妈妈,别让她担心,晚上记得给她端热水,别再让她熬夜缝衣服了,知道吗?”
表盘里的乐乐好像真的听到了,抽了抽鼻子,把断了骨的风筝举起来,露出个哭兮兮的笑:“爸,俺记住了!俺把风筝修好了,等你回来,咱们去‘建国井’边放,你说过要教俺放最高的……”
洞外的雨还在下,风卷着枫叶,在洞口飘来飘去,像一群红色的蝴蝶。陈建国靠在冰凉的石壁上,把怀表揣回怀里,又从布包里摸出王婶给的枫果干 —— 果子是干硬的,却带着甜香,他嚼了两块,又拿出生姜,找了块棱角分明的小石子,把生姜砸成碎末,捏起一点放进嘴里。辛辣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炸开,顺着喉咙往下滑,暖了胃,也驱散了些寒意。
他伸手摸了摸左腿的伤口,湿裤腿还是粘在皮肤上,疼得依旧钻心,可他看着手里那片红枫叶,又想起怀表里乐乐的脸,心里却比刚才更坚定了 —— 这点疼算什么?只要能买到甘草,让小丫的烧退下去,只要能早点回去,不让乐乐和林慧担心,就算走得再慢,就算腿再疼,他也能扛过去。
不知又等了多久,洞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从 “哗啦啦” 变成了 “淅淅沥沥”,蒙蒙细雨裹着雾气,让山间多了些朦胧的暖意。陈建国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干草,把枫叶重新放进怀里,贴着怀表,又把草药包往内袋里塞了塞,确保不会掉出来。他拿起拐杖,试了试重量,然后弯腰走出山洞。
山路还是泥泞,每走一步都要小心打滑,可天边已经透出了一点微光 —— 是雨后天晴的征兆,淡淡的金色从云层缝隙里漏出来,照在路边的枫叶上,让红色更鲜亮了。陈建国望着那点光,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离邻镇不远了,离小丫也不远了,很快,他就能把药带回去,让那孩子重新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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