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影摇空收晚粒,月光筛露满仓香
晨光还没把天际染透,只在东边的山尖漏出一点淡金,枫溪镇的空气里就飘着露水与稻香的混和气息 —— 沾在枫树叶上的夜露还没干,风一吹就顺着叶尖往下滴,落在晒秋架的竹篾网上,“嗒” 地溅起一小点湿痕。陈建国是被院外竹篾摩擦的 “沙沙” 声闹醒的,他摸了摸枕边的怀表,表盘还带着夜的凉意,起身推开济世堂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晨雾刚好在身前散开来,露出晒秋架下热闹的人影。
晒秋架是上月他和赵二柱一起搭的,枫木立柱还带着新鲜的木纹,三层竹篾网层层叠叠,此刻已被村民们占得满满当当。李大婶穿着靛蓝色的粗布衫,头巾边角沾着几星泥土,正踮着脚往顶层铺稻谷 —— 她手里的木耙子是旧的,耙齿上还缠着几根稻穗,每铺匀一片,就会抬手抹把额角的汗,鬓边的碎发被露水打湿,贴在脸颊上。王婶则蹲在底层,双手翻飞着翻晒红薯干,那些红薯干切得厚薄均匀,橙红的果肉在晨光里泛着润润的光,她指尖沾着细碎的薯粉,唠嗑时手也不停,偶尔抓起一块尝一尝,又笑着吐掉薯皮:“今年的红薯甜,晒出来比去年的更糯!”
一片枫叶慢悠悠地飘下来,正好落在李大婶的头巾上,红得像姑娘家涂的胭脂。她抬头看见陈建国,眼角的皱纹立刻堆成了花:“陈先生醒啦?这架子可真好用,往年晒粮得占半条街,今年有这架子,院里都能空出地方晒草药了!就是俺家那口子笨,昨儿帮着晒粮,分不清哪层该晒啥,把豆子跟玉米混一块儿了 —— 你瞅瞅!” 她放下木耙,指着中层的竹篾网,金黄的豆子滚圆饱满,浅黄的玉米粒带着月牙似的弧度,挤在一起倒像谁撒了盘双色棋,有几颗豆子还顺着竹篾的缝隙往下漏,落在王婶的红薯干上。
陈建国走过去蹲下身,指尖捏起一粒豆子,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过来 —— 是刚晒了半上午的温度,还带着阳光的暖意。他对着光看了看,豆子的种皮光滑,没有一点霉斑,笑着说:“婶儿,咱们给每层做个记号呗?底层离地面近,潮气重,就晒红薯、土豆这些不怕压的;中层通风好,晒豆子、芝麻这种怕潮的;顶层光照最足,专门晒稻谷、麦子。再找块枫木片,画上粮食的样子贴在架子上,不管是谁来晒粮,一看就懂。”
“画样子?” 赵二柱扛着锄头从巷口过来,锄头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显然是刚从自家地里回来。他闻言挠了挠头,指节上的老茧蹭得头发乱蓬蓬的:“俺只会画草药,上次给陈先生画蒲公英,画得跟狗尾巴草似的,画粮食怕是要画成歪瓜裂枣。”
“我会画!” 小丫的声音突然从赵二柱身后蹦出来,她手里攥着一片枫叶,叶边有点卷,指缝里漏出的叶尖红得发亮。她跑到石桌前,把枫叶往桌上一拍,仰着小脸说:“我画红薯像小灯笼,画稻谷像小尾巴!上次王婶教我画过,画得可像了!”
说干就干。陈建国从柴房里找出几块晒秋架剩下的枫木边角料,那些木料是浅棕色的,木纹里还带着淡淡的枫香。他用小刀把木料削成巴掌大的木牌,刀刃划过木头时,落下细细的木屑,落在石桌上像撒了层碎金。小丫趴在石桌上,把磨碎的枫果汁倒进一个破了口的粗瓷碗里 —— 那是她昨天特意摘了熟透的枫果,在石臼里捣了半天弄出来的,深红色的汁液沾在碗边,像涂了一圈胭脂。她找了根细树枝当笔,蘸了点枫果汁,先在木牌上画红薯:圆圆的身子,顶端画了个小疙瘩当蒂,还特意用树枝顿了顿,点了三个小黑点当 “眼睛”,画完还往后退了退,歪着头看了看,又添了两笔,把红薯的 “肚子” 画得更圆了。
接着画稻谷,她把木牌转了个方向,先画了根弯弯的线当穗子,又在穗子上点了密密麻麻的小点点当谷粒,画到穗子末端时,还特意拉长了点,像小尾巴似的翘着。赵二柱凑过来看,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红薯咋黑黢黢的?跟俺家灶台上没烧尽的黑炭似的!”
小丫立刻噘起嘴,鼓起脸颊,把画好的红薯木牌举得高高的,对着李大婶和王婶喊:“这不是黑炭!这是红薯在笑!你看这三个黑点,是它的眼睛和嘴巴,它在对着咱们笑呢!” 王婶笑得直拍手:“对对对,是在笑!小丫画得好,比二柱画的草药好看多了!” 周围的村民也跟着笑,连张村长都捋着胡子点头,胡子上沾的露水跟着晃了晃。
等木牌上的枫果汁晾干,陈建国找了把小铁钉,和赵二柱踩着竹梯子往晒秋架上钉。竹梯子有点晃,赵二柱扶着梯子腿,嘴里还念叨:“你慢点,别摔着!俺这梯子去年修过,还结实!” 陈建国踩着梯子的横档,每钉一块木牌,都会先比量一下位置,确保正好对着每层的竹篾网。路过的村民都围过来看热闹,有个穿蓝布衫的年轻村民挤到前面,笑着打趣:“陈先生,你这脑子咋这么灵?是不是城里人教的?俺们活了几十年,咋就没想过给架子做记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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