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冰冷。
凌湮躺在骸骨铺就的地面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的伤痛。右肩处空荡荡的,伤口边缘焦黑一片,残留的暗金与灰白色能量余烬如同跗骨之蛆,持续释放着将血肉与灵魂一同灼烧、冻结的剧痛。这剧痛如此清晰,反而成为他尚未彻底沉沦的唯一锚点。
左臂传来微弱却坚韧的触感。他艰难地转动脖颈,视线模糊地聚焦在怀中的凌曦身上。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如同最脆弱的琉璃。眼角那道狰狞的崩裂伤,暗金色的血液已经凝固,却依旧显得惊心动魄。更让他心脏抽紧的是,那些原本强行锚定着他生命因果、闪烁着微弱金芒的丝线,此刻已黯淡到几近于无,在凌曦身周微弱地飘荡,仿佛一阵风就能彻底吹断。
她燃烧灵魂换来的时间,正在飞速流逝。
“曦儿…撑住…”嘶哑破碎的声音从他干裂的唇间挤出,微弱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他用唯一完好的左手,更加用力地、却又小心翼翼地搂紧妹妹冰冷的身躯,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每一次动作,都让断裂的骨骼在体内摩擦,脏腑如同被钝刀反复切割,噬灵藤毒的冰冷麻痹感已蔓延至半边脸颊。
视线艰难地越过凌曦苍白的面容,投向更远处。
骸骨巨兽已然消失无踪,如同从未存在。只有通道地面上那两道深不见底、边缘流淌着暗红岩浆的巨大沟壑,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焦糊与能量湮灭后的刺鼻气味,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毁天灭地的碰撞是何等恐怖。数十丈外,混沌神锋斜插在地,枪身黯淡,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枪柄末端的衔尾蛇烙印也沉寂下去。
而在通道的最深处,那扇由纯粹暗金色巨大骨骼构成的门扉,缝隙依旧敞开着。
那道缝隙,便是生路,亦是未知风暴的入口。是墨老以生命为引、空鲤以自爆为代价、他自己付出一条手臂才勉强叩开的……时骸长城核心!
一股浩瀚、冰冷、沉重到难以想象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太古巨神残留的呼吸,依旧弥漫在通道的每一寸空间。这意志源自长城深处,带着凌驾万骨之上的无上威严,正是它方才喝退了那恐怖的骸骨巨兽。此刻,这意志虽然不再针对他,但那无处不在的重压,依旧如同亿万钧山岳,沉甸甸地压在凌湮残破的身体和几乎枯竭的灵魂之上,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在泥沼中挣扎。
不能停在这里!
凌曦等不起!
求生的本能和对妹妹的守护执念,如同在死灰中挣扎的微弱火星,强行驱散了沉重的疲惫与绝望。凌湮咬紧牙关,牙齿摩擦间发出咯咯的声响,几乎要将后槽牙咬碎。他尝试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本源枯竭,经脉寸断,灵魂反噬如同跗骨之蛆,右臂湮灭带来的秩序反冲更是如同无形的绞索勒紧他的残躯。
“呃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险些再次昏厥过去。
就在这时,一丝微弱却精纯的能量,如同冰凉的溪流,悄然自斜插于地的混沌神锋枪柄处传来,顺着紧握枪身的左手,艰难地渗入他几乎断绝的经脉。
是骸骨之力!
这股力量冰冷、沉重,带着一种历经万古的沧桑与坚韧不拔的意志。它不同于他自身的时空本源,也迥异于那狂暴的秩序符文,它如同最原始的基石,沉甸甸地滋养着他濒临崩溃的生机。虽然无法治愈恐怖的伤势,却像一根坚韧的绳索,死死吊住了他即将沉入深渊的最后一口生气。
是这长城残存的意志在帮他?还是誓渊·烬痕枪吸收了骸骨巨兽逸散的本源后,自发地反馈?
凌湮无暇细想。这丝力量,是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贪婪地汲取着这丝冰冷的能量,强行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气力。左手五指死死抠住冰冷坚硬的骸骨地面,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甚至指甲都因反折而渗出鲜血。他开始挪动身体。
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和撕裂般的剧痛。身体如同一个被打碎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破旧玩偶,每一次移动都濒临彻底散架的边缘。鲜血混杂着骨粉,在他身后拖曳出一条断续、粘稠的暗红痕迹。
目标,是那道暗金色的骸骨门缝!
短短数十丈的距离,此刻却如同天堑。
汗水、血水混杂着灰尘,从他额头滚落,模糊了仅存的左眼视线。视野中,那巨大的门扉缝隙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是支撑他爬行的唯一动力。他感受着怀中凌曦越来越微弱的气息,那飘摇欲断的金色因果丝线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
爬!爬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凌湮终于拖着残破的身躯,挪到了那扇巨大骸骨门扉的缝隙之前。
一股更加古老、浩瀚、仿佛连接着无尽时空源头的气息,从门缝内扑面而来。这气息厚重得令人窒息,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安抚灵魂的沧桑感。门内并非想象中的光明殿堂,反而是一片更加深邃的幽暗。视线所及,只能看到门内巨大的空间轮廓,以及构成墙壁和穹顶的、更加巨大、更加古老、散发着暗沉金光的骸骨!这些骸骨形态各异,有的如同擎天巨柱的腿骨,有的如同山岳般的肋骨,有的则布满了奇异玄奥的天然纹路,它们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方式紧密嵌合、堆叠,构筑成这庞大无比的核心腔室——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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