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死寂。
意识如同沉在万载玄冰的最底层,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无边的黑暗和沉重的痛苦拽回深渊。凌湮感觉自己像一具被遗弃在永恒冻土中的残骸,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灵魂深处传来的、永无止境的撕裂剧痛。碎裂的骨骼,被时空之力和凶枪暴戾气息反复蹂躏的经脉,还有右眼那如同被烙铁灼烧的永久性创伤……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尖叫。
“咚……”
那沉重、悠远、仿佛来自洪荒之初的心跳搏动,再次穿透厚重的黑暗,狠狠撞击在他濒临溃散的意识之上。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全身血液逆流的窒息感和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但这一次,伴随着这撼动灵魂的搏动,一种新的声音,如同背景的哀乐,持续不断地涌入他封闭的感知。
“呜…呜……”
那是风的声音。却又绝非寻常的风。它低沉、压抑,如同亿万亡魂在深渊底部齐声呜咽,带着无尽的悲怆、怨恨与不甘,永无休止地回旋在这片骸骨之渊中。这风声,是万古怨念的具象化,是时骸长城本身发出的、永恒的悲鸣。
在这双重的声音折磨下,凌湮残存的意识被强行唤醒了一丝。他艰难地尝试凝聚感知,如同在粘稠的泥沼中挣扎。最先恢复的,是触觉。
冰冷。身下是厚厚一层细腻如沙、却又坚硬如铁的骨粉。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搅动着细微的颗粒,带着浓烈的腐朽与铁锈混合的腥气钻入鼻腔。
僵硬。左臂依旧死死抱着一个冰冷、僵硬、几乎没有起伏的小小身体。凌曦!这个认知如同闪电劈开混沌,让凌湮的心脏猛地一抽,剧痛瞬间压过了身体的伤痛。他拼尽全力,试图感知怀中的妹妹。那微弱到近乎虚无的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在无尽的悲鸣呜咽中,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紧接着,是视觉的碎片。
右眼传来撕裂般的灼痛,视野被一片粘稠、扭曲的暗红血雾笼罩,只能勉强感知到极其微弱的光影轮廓。他艰难地转动唯一能感知光线的右眼,视线模糊地扫过四周。
黑暗。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笼罩着上下四方。唯有正前方不远处,一点黯淡却异常坚韧的青铜色光芒,如同亘古长明的灯塔,刺破了沉重的黑暗。那光芒的源头,赫然是那块巨大得如同山脉横亘、断裂边缘流淌着古老青铜光纹的金属残片——不,此刻在凌湮模糊的感知中,它更像是一座沉默的、由青铜铸造的…巨碑!一座埋葬在骸骨深渊底部的、属于某个失落纪元的墓碑!
那根连接着凌曦左手与青铜巨碑的银色因果丝线,在黯淡的青铜光芒映照下,如同一条微弱的生命脐带,顽强地维系着。它的光芒比之前更加黯淡,丝线本身也变得更加虚幻、纤细,仿佛随时会断裂消散。
而就在凌湮的目光扫过那根维系着妹妹生命的丝线时,他模糊的血红视野猛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让他心脏骤停的异变!
那根原本纯粹银色的因果丝线,其靠近凌曦左手的那一端,不知何时,竟悄然缠绕上了一缕极其黯淡、却带着不祥气息的…灰败死气!那死气如同附骨之疽,正沿着丝线,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朝着凌曦的手腕方向…蔓延!
是青铜巨碑深处那古老意志的怨念?还是时骸长城本身的腐朽之力,顺着这根连接生命的丝线在侵蚀曦儿?!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住凌湮的心脏!比身体的剧痛强烈百倍!他想要嘶吼,想要扑过去斩断那缕死气,却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绝望的岩浆在胸腔里沸腾、燃烧!
“呜…呜…呜……”
骸骨之渊的悲风呜咽着,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无力。
就在这时!
“嗡——!”
一声低沉、凶戾、却又带着一种新生般锐利锋芒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在凌湮紧握的右手中炸响!是“逝川”!
这柄凶枪此刻正被他无意识地死死攥在手中。枪身冰冷坚硬,触感与昏迷前截然不同。凌湮模糊的血红视野艰难地聚焦在右手。
暗红。深邃如凝固的血海。枪身之上,那些原本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狰狞纹路,此刻彻底凝固定型,化作一道道古老、神秘、仿佛由神魔之血浇铸而成的暗红符篆,深深地烙印在枪体之上。符篆之间,流淌着一种内敛到极致、却让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凶煞锋芒。整柄枪仿佛经历了一次彻底的涅盘,褪去了粗糙的胚形,显露出神兵利器的雏形,长度似乎也增长了几分,线条更加流畅、凌厉,枪尖一点寒芒在黯淡的青铜光线下,依旧散发着能刺穿虚空的锐利感。
更让凌湮心神剧震的是,他感觉到自己与这柄凶枪的联系,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密、深入!仿佛枪已不再是外物,而是他手臂的延伸,是他灵魂中那根暴戾、不屈的弦的具象化!一股冰冷、嗜血、却又带着守护般执拗的枪魂意志,如同沉睡的凶兽苏醒,正缓缓地、清晰地透过紧握的枪柄,传递到他的意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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