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的午后,蝉声嘶哑。包拯坐在四方馆的值房里,指尖拂过一卷《礼记》,目光却落在窗外那些衣着各异的使臣身上。自从被调来这个清水衙门,他每日面对的不再是惊堂木下的罪犯,而是包裹在丝绸与礼节里的刀锋。
值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公孙策抱着一摞文书走进来,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大人,日本国遣宋使藤原清河昨日递了文书,想观摩太学释奠礼,说是要‘学习华夏祭孔仪轨’。”
包拯抬眼:“依制办理便是。”
“下官查了旧档,”公孙策放下文书,取出手帕擦拭单片水晶镜片,“藤原清河已是第三次请求观摩释奠礼。每次观摩后,日本国内便会推行新的礼制改革。这次他们特别提出想参阅《大唐开元礼》的日本抄本与中土原本的差异。”
窗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日本副使吉备正与几位宋臣品茶,他执壶的手法优雅流畅,一口吴语软糯得让人恍惚。雨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边,低声道:“那位吉备大人,昨日在相国寺看壁画,对前朝画师李思训的笔法如数家珍。”
包拯的指尖在书页上轻轻叩击。太过完美的模仿,本身就很可疑。
这时,高丽使臣金富辙带着随从走过庭院。与日本使团的张扬不同,他们总是谦卑地低着头,但展昭注意到,那些随从的靴底都沾着相同的红土——那是汴京郊外试验新稻种的皇庄特有的土壤。
“四方馆最近很热闹。”包拯轻声道。
公孙策将镜片卡回眼眶:“太热闹了。就像约好了一般。”
七月流火,官家赐冰。四方馆的庭院里摆上了青铜冰鉴,各色时令水果浸在冒着寒气的冰水中。藤原清河与金富辙难得地同桌而坐,正在对弈。
“听闻高丽近日培育出新稻种,亩产大增,可喜可贺。”藤原清河落下一子,声音温和。
金富辙谦逊地欠身:“不及中土万一。倒是日本国模仿唐制建立的户籍法,据说连长安的先生们都称赞。”
包拯坐在廊下品茶,雨墨扮作侍女在一旁添水。当她把冰镇葡萄端到日本使团桌前时,手腕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晚些时候,她在值房汇报:“日本使团用的冰鉴里,冰水调配的比例与我们不同。他们加了海藻汁,这是日本贵族夏日存冰的秘法。但海藻的品种……是只有对马岛才产的稀有品种。”
几乎同时,公孙策在故纸堆里有了发现:“《大唐开元礼》的日本抄本,在祭器规制上做了细微改动。他们把簋的纹饰从凤鸟改成了朱雀,这是武周时期的偏好。日本使团在通过这些细节,确认他们得到的唐抄本是否源自最正统的版本。”
展昭也带来消息:“金富辙的随从这几天总往司农寺跑,说是请教农事。但有人看见他们在记录汴京各处的植被分布。”
碎冰在盏中融化,包拯凝视着杯中荡漾的光影:“他们太急了。急得露出了马脚。”
变故发生在祭孔大典前夜。暴雨如注,公孙策提着灯笼匆匆走进值房,官袍下摆溅满了泥点。
“大人,刚得到的消息,明早祭奠礼上要使用的青铜祭器,有一尊爵杯被调换了!”他摊开手中的拓片,“这是太常寺留存的纹样,而这是今早查验时发现的实物——纹饰的朝向差了三分。”
雨墨补充道:“日本使团今日有人告病,但我在他们丢弃的药渣里发现了迷香成分。”
包拯立即下令:“展昭,带人去查各使团驻地。公孙先生,我们去太常寺。”
太常寺的库房里,被调换的爵杯在灯下泛着幽光。公孙策仔细查验后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普通的仿造,这是用失蜡法精心复制的。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全汴京不超过三人。”
突然,外面传来兵器相交之声。展昭与几个蒙面人在雨中对峙,那些人身法诡异,刀法带着异国特征,却巧妙地混入了中原武功的路数。
混乱中,一个蒙面人突破阻拦,直扑包拯而来。展昭长剑出鞘,在雨中划出一道寒光。
“留活口!”包拯喝道。
但已经晚了。那刺客见突围无望,咬破了口中的毒囊。在他软倒之前,展昭挑开了他的面巾——是高丽使团的随从。
审讯室里,包拯凝视着那尊被调换的爵杯。公孙策用放大镜仔细查看纹饰,突然轻呼一声:“大人请看!”
在爵杯的耳部,极细微地刻着一行小字:“朱雀振翅,玄武藏踪”。
“这是武周时期密探使用的密码。”公孙策的声音有些发颤,“日本使团不是在简单地学习礼仪,他们在通过这些细节,寻找武则天时期埋下的暗桩传承!”
雨墨也带来惊人发现:“我查了日本使团这些天购买的物品,他们大量采购了某种特殊的墨块。这种墨,只在临摹极其精细的图纸时才会使用。”
所有的线索在包拯脑中串联起来:日本使团寻找武周遗产,高丽使团窃取农业机密,而祭器调换只是为了制造混乱,掩盖他们真正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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