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斋内,公孙策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像蚕啃食桑叶。斋外,空气沉得能拧出水。展昭躺在榻上,脸色是死人般的青灰,每一次呼吸都微弱得像烛火将熄前的摇曳。公孙先生困在四壁之内,王朝马汉陷于流言与监视的泥沼。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蛛网,裹紧了开封府的每一个人,尤其勒紧了雨墨的心。
她看着先生伏案的剪影,看着包大人眉间刀刻般的深痕,更看着展昭被无形毒藤缠绕的躯体。那支三棱毒箭,幽蓝的寒光日夜灼烧着她的眼。解药!没有解药,展昭挺不过三天!她自幼习武,筋骨强韧,更得名师亲传岐黄之术,深知“钩吻藤”的霸道阴狠,更清楚时间的利齿正一分一秒啃噬着生机。
“不能干等!”这个念头像滚烫的烙铁烫在心头。她想起先生分析毒源时提及的西南特征,想起汴京城那些藏污纳垢、吞吐着隐秘交易的角落。先生被无形的锁链束缚,但她雨墨,身负武功,通晓药性,正是开封府此刻最锋利的暗刃!
趁着夜色,她褪下常服,换上一身利落的深青色劲装,紧束腰身,勾勒出矫健的线条。长发挽成利落的发髻,以一支素银簪固定。一方薄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星子般锐利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袖内藏着淬了麻沸散的银针,腰间悬着那柄细长如柳叶的软剑,剑鞘古朴无华。她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风,悄无声息地滑出府衙后门,潜入汴京的暗巷脉络。凭借往日替公孙策行走市井的阅历和自身的江湖切口,她像一条警觉的游鱼,在鱼龙混杂的茶棚暗角、赌档后门、乃至乞丐蜷缩的破庙里,谨慎地抛下银钱与暗语,搜寻着“钩吻藤”的蛛丝马迹。
几番周折,线索如毒蛇般蜿蜒,最终指向城西那片被遗忘的废墟——废弃的“龙须沟”地下迷宫,和一个绰号“鬼手刘”的老药师。
第二日黄昏,残阳如血,泼在坍塌的砖窑废墟上,投下狰狞的阴影。雨墨确认四周死寂无人,身形倏然一展,如灵猫般轻盈地滑入窑洞最深的暗处。素手拨开厚重如帘的蛛网与**的草梗,一个散发着浓重霉腐与死水腥气的黑洞豁然显露——这便是通往“龙须沟”的隐秘咽喉。
一股混合着淤泥腥臭、朽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阴湿气息,如同实体般扑面砸来。雨墨并未点燃火折,她凝神静气,内力流转,功聚双目与双耳。习武之人超乎常人的感官在绝对的黑暗中努力扩张、捕捉。她侧耳,细辨水流方向微弱的汩汩声与风穿过不同孔穴的呜咽差异;她轻嗅,敏锐地分辨着空气中复杂的气味层次。入口狭窄陡峭,她提气轻身,足尖在冰冷滑腻、布满湿滑苔藓的石壁上几个精准的借力轻点,身影便如一片羽毛,无声地滑落至沟底。
沟底空间骤然开阔,三条幽深的隧道如同巨兽贪婪张开的喉管,延伸向未知的黑暗。脚下是粘稠冰冷的污水,没过脚踝,寒意刺骨。头顶石壁湿漉漉地向下渗着水珠,滴答作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雨墨屏息凝神,先是以剑鞘前端探入水中,试探深浅与虚实。随后,她闭上眼,将感知提升到极致——左边通道,腐臭浓重,夹杂着鼠类的骚气;右边通道,气息沉闷,似有淤泥沉淀;而中间那条,除了固有的地下腥臊,竟隐约飘来一丝极淡的、混合着陈年草药苦涩与一种独特腥苦的气息!正是“钩吻藤”!
她眼神一凛,毫不犹豫,身形如轻烟般掠入中间的隧道。柳叶剑反握手中,剑鞘在前方小心探路,敲击着可能存在的陷阱或绊索。隧道曲折如蛇腹,岔路多如牛毛,浓稠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不断挤压着感官的极限。雨墨将轻身功夫提到极致,足尖点在水面漂浮的碎木或稍硬的石砾上借力,尽量减少涉水声响,只留下几不可闻的水纹荡漾。内力运转,耳力目力发挥到极限,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常的响动——是水滴落下的方位改变?还是气流拂过石孔发出的异样哨音?石壁上那些天然形成的诡异孔洞,在她眼中如同无数窥视的瞳孔,每每靠近都令她神经绷紧,指尖悄然搭上银针。
不知在这黑暗迷宫中穿行了多久,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就在精神高度紧绷、几乎被这无边的死寂与压抑吞噬时,前方黑暗中,一点极其微弱的昏黄光亮,如同鬼火般摇曳出现!同时,一股浓郁刺鼻、仿佛混杂了数十种草药精华与**气息的药味扑面而来,其中那丝独特的腥苦——“钩吻藤”的气息——如同毒蛇的信子,尤为鲜明!
雨墨精神一振,瞬间收敛所有气息,身体紧贴冰冷湿滑的石壁,如同壁虎般无声无息地向光源潜行。洞口挂着一张破烂不堪的草帘,昏黄的光从缝隙中透出。她屏住呼吸,指尖拈住一枚冰冷的银针,小心翼翼地拨开一道缝隙向内窥视。
洞内景象让她心头猛地一沉!
一个须发皆白、形容枯槁的老者,穿着沾满各色药渍油污的破烂袍子,仰面倒在歪斜的木桌旁。双眼圆睁,布满血丝,死死瞪着洞顶,凝固着极度的惊恐与痛苦。嘴角残留着蜿蜒而下的黑紫色血迹。右手如铁钩般死死抓着自己的喉咙,指甲深陷皮肉,留下青黑色的抓痕。地上散落着打翻的瓶瓶罐罐,各色药粉药液混合流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桌面上,一个敞开的石臼里,残留着暗绿色、如同毒蛇涎液般的粘稠药膏和几片干枯扭曲的藤蔓碎片——正是“钩吻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