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豹的舰队如同被烫伤的毒蛇,仓惶退入浓稠的夜色与尚未散尽的污浊铅云中。散宜生的“千机楼船”殿后,密集的弩炮箭矢如同报复性的冰雹,狠狠砸向林小山他们藏身的礁石区,溅起漫天碎石和水柱,压得三人抬不起头,直到敌舰的轮廓彻底消失在黑暗的海平线。
“呸!呸!狗日的,临走还吐口痰!”牛全吐掉嘴里的沙子和海水,骂骂咧咧地从一块被弩箭射得千疮百孔的礁石后探出胖脑袋。
“小山子?小山子!你咋样?打中没?”他急忙扭头去找林小山。
林小山半靠在湿冷的礁石上,脸色在熹微的晨光中透着一股诡异的青灰。他左手无力地垂在海水里,锁骨一个不起眼的、如同被海星吸附过的小伤口,周围却已蔓延开蛛网般的紫黑色细纹,正缓慢而顽固地向上臂侵蚀。他嘴唇发乌,呼吸微弱而急促,眼皮沉重地耷拉着,听到牛全的呼喊,只勉强掀开一条缝,眼神涣散。
“冷…好冷…”他牙关打颤,含糊地挤出两个字,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
“不好!是蜂毒!”海岩头人一个箭步冲过来,古铜色的脸瞬间煞白。他抓起林小山中毒的手,那紫黑的纹路在冰冷的海水里显得格外刺目。“看这蔓延的速度…不是普通的毒!散宜生那妖道肯定在剑上、或者那些针上加了料!”他猛地想起之前水下遭遇时,那惨绿毒液的恐怖腐蚀力,心沉到了谷底。这毒发作如此之快,如此诡异,绝非岛上寻常草药可解!
“那…那咋办?!”牛全慌了神,手足无措地看着林小山越来越差的脸色,“陈冰!对!找陈神医!她肯定有办法!”
“回岛!必须立刻回岛!”海岩头人斩钉截铁,眼神扫过这片被蹂躏过的礁石滩和远处正在褪去黑暗的海面,“飞鱼梭早被弩炮打烂了。等不及再造!筏子!我们编筏子!”
时间就是林小山的命!海岩头人展现出大海之子在危机时刻的惊人决断与效率。他如同最熟练的织工,目光如电般扫过四周。被弩箭撕裂的船帆碎片、断裂的缆绳、甚至一些被冲上岸的浮木和海藻团,都成了他眼中的材料。
“胖子!把那些帆布条子都扯过来!粗的细的分开!那根断桅拖过来!还有那些‘气囊藻’(一种中空坚韧的巨大海藻),有多少捡多少!”海岩头人一边飞快地下令,一边抽出腰间锋利的鱼骨刀,开始切割、削制关键部位的连接件。他的动作精准而迅捷,带着一种与大海搏斗了半生才磨砺出的韵律。
牛全此刻也爆发出惊人的潜力,肥胖的身躯爆发出蛮力,在礁石间跌跌撞撞地收集材料,按照海岩的指示,笨拙却卖力地将坚韧的帆布条搓成更粗的绳索,将气囊藻牢牢捆扎在选定的浮木框架上。汗水混合着海水从他脸上淌下,他嘴里不停地念叨:“小山子挺住!挺住啊兄弟!俺老牛这就弄筏子带你回家!”
海岩头人心中则如同装着一幅精密的海图。他抬头望了望东方海平线上那一抹越来越亮的鱼肚白,又低头看了看脚下潮水退去后在沙滩上留下的痕迹,感受着海风细微的变化,口中喃喃计算:“…离满潮还有一个时辰…东北风起,正好推我们向鹰嘴岩下的回水湾…那里水流平缓,离寨子最近!”
不到半个时辰,一个结构简陋却异常坚固的筏子已在礁石滩上成型。几根粗壮的断木被坚韧的“气囊藻”和帆布绳紧紧捆扎成骨架,上面铺着厚厚一层相对平整的木板和防水的海豹皮(从散落的物资里找到)。海岩头人最后检查了一遍关键的绳结,确保万无一失。
两人小心翼翼地将已经陷入半昏迷、身体滚烫却喊着冷的林小山抬上筏子,用绳索将他身体固定好。海岩头人操起一根临时削制的长桨,站在筏尾。牛全则趴在筏头,一手死死扒住筏子边缘,一手紧握着一根短桨,充当辅助动力兼了望哨。
“走!”海岩头人低喝一声,长桨猛地插入水中一撑!筏子借着退潮的余势和海岩精准的力道,如同离弦之箭,滑离礁石滩,冲入渐渐明亮起来的、却依旧波涛起伏的海面!
当第一缕金色的阳光刺破云层,洒在岛屿东侧高耸的断浪崖上时,崖顶的了望哨发出了惊喜的呼喊:“筏子!是海岩头人的筏子!回来了!”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全岛。当筏子被汹涌的潮水精准地推入鹰嘴岩下相对平静的回水湾时,岸边早已挤满了人。
“快!担架!”陈冰第一个冲进齐膝深的海水里,身后跟着两个抬着简易担架的健妇。她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筏子上林小山那可怕的脸色和手背上蔓延的紫黑纹路,秀眉瞬间紧锁。
“陈姑娘!快!小山子中了蜂毒!邪门得很!”牛全连滚爬下筏子,带着哭腔喊道。
陈冰一言不发,手指如飞地搭上林小山的腕脉,又迅速翻开他的眼皮查看瞳孔,再仔细审视那狰狞的伤口和毒素走向。她的指尖萦绕起极其微弱的翠绿光芒,轻轻拂过伤口边缘。林小山痛苦地呻吟了一声,那紫黑纹路竟似活物般蠕动了一下,抗拒着生命能量的侵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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