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瑾那阴魂不散的声音如同冰水泼面,瞬间浇灭了江辰因获得关键情报而激荡的心绪。他几乎是本能地将掌中那份至关重要的薄绢攥紧,指尖因用力而发白,随即闪电般将其塞入怀中暗袋。心脏在胸腔里剧烈擂动,但常年刀头舔血养成的定力让他面上依旧维持着波澜不惊。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时,脸上已带上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忧虑:“原来是曹公公。深夜惊扰,实非所愿。只是西线军情紧急,抓获的几个西夏哨探口供矛盾,末将正与诸将研判,难以决断,故而迟迟未歇。”他巧妙地将“情报”替换为“口供”,遮掩了过去。
曹瑾已缓步走入帅府,狐裘在烛光下泛着幽光。他细长的眼睛扫过空荡荡的大堂(张崮李铁早已被江辰示意避开),又落在江辰略显“憔悴”的脸上,似笑非笑:“哦?竟是如此?将军辛苦了。不知那些哨探,都说了些什么?可有价值?”
他看似随意地走近,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桌案,仿佛在寻找什么痕迹。
江辰心中一凛,面上却叹道:“尽是些虚言恐吓之语,有的说西夏大军二十万,粮草堆积如山;有的又说其国内空虚,士卒厌战…真假难辨,徒乱人意。让公公见笑了。”
“呵呵,兵不厌诈嘛。”曹瑾用折扇轻轻敲打着手心,眼神闪烁,“看来,指望从这些底层士卒口中挖出真东西,确是难了些。将军还是该多想想其他法子才是。”
江辰垂首:“公公教训的是。”他心中冷笑,知道曹瑾依旧在试探他是否会动用“夜不收”。
又虚与委蛇了几句,曹瑾这才打着哈欠,仿佛真是偶然起夜路过般,慢悠悠地离去。
确认曹瑾走远,江辰立刻反身紧闭府门,后背竟惊出一层细汗。他再次取出那份薄绢,就着跳跃的烛光,仔细研读起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西夏国内权力争斗、没藏止戈的军事冒险…这些情报虽重要,但尚在预料之中。唯独那最后一行关于“蛮族金狼部使者”的消息,如同毒刺,扎得他心神不宁。北狼西豹若真勾结,雁门关将陷入真正的死地!
必须立刻确认此事!同时,也必须进一步摸清西夏大军的真正实力,尤其是其装备和战术水平!薄绢上的信息虽提到了军营布局和大致兵力,但对具体军备细节着墨不多。
“影叔!”江辰低声呼唤。
如同从阴影中渗出,影叔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堂内。
“这份情报至关重要,尤其是最后一点。”江辰指着那行关于蛮族使者的字,“立刻派最顶尖的好手,不惜一切代价,查明金狼部使者与西夏密会的真假、目的!”
“是!”
“还有,”江辰目光锐利,“我们的人,能否抵近观察西夏军营?尤其是其军械库、操练场?我要知道他们用的什么兵器,铠甲如何,特别是…他们有没有火器?”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极重。这个世界既然已有黑火药,难保其他国家没有进行类似的研究。
影叔沉吟片刻:“风险极大。西夏军巡哨极严,远超蛮族。但…可以一试。需动用‘地听’(擅长潜伏侦察的能手)。”
“去做!”江辰毫不犹豫,“告诉他们,我要最细节的情报,哪怕是他们士兵刀剑的款式,弓弩的力道,铠甲的厚度!”
又一批“夜不收”中的精英,带着更艰巨、更危险的任务,潜入了沉沉的夜色,向西而去。
等待变得更加焦灼。西线的摩擦升级了,西夏军似乎失去了耐心,开始小股部队试探性攻击边缘寨堡。守军依仗水泥工事和震天雷,一次次击退了进攻,但压力与日俱增。北线,蛮族王庭的沉默愈发令人不安。
曹瑾变得更加“关心”战事,几乎每日都来“垂询”,言语间不时暗示朝廷援军迟迟未至,是否边将亦有责任云云,施压的意味越来越浓。
直到五天后,一个浑身浴血、只剩半条命的“夜不收”被秘密抬回。他为了近距离观察西夏军的武备和操练,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带回的却并非关于蛮族使者的消息(那线索似乎中断了),而是另一份极其珍贵、关于西夏军技术实力的详细情报!
江辰屏退左右,亲自听取这名勇士断断续续的汇报。
“将军…西夏军…装备精良…骑兵铠甲厚重,多是冷锻札甲,弓箭强劲…但,但其步卒装备杂乱,多有皮甲…”
“火器!”江辰最关心这个。
“有…他们有火器…”伤兵喘着粗气,眼中却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但…很落后…像是…像是我们很早以前就淘汰的玩意…”
“仔细说!”江辰的心提了起来。
“他们有一种…短粗的铁铳,架在木架子上发射,打得不准,射程极近,不足八十步…装填慢得要死,比我们的老式火门枪还慢…俺亲眼看见他们操练,放不了几响就炸膛,伤了自己人…”
“还有一种…扔出去的火球,用陶罐做的,里面好像是黑火药掺了毒烟…威力很小,响声也闷,除非直接砸中人,没啥大用…俺看他们都不爱用,堆在军械库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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