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将军卢怀远的车驾仪仗并未进入左前营,而是停在了营外一处地势较高、视野开阔的小坡上。亲兵卫队迅速散开警戒,中军大纛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无声地昭示着主人的权威。
卢将军并未披挂全副甲胄,只着一身玄色常服,外罩墨色大氅,立于坡顶,目光如鹰隼般俯瞰着下方偌大的校场。他身后站着几名心腹将领和斥候都尉赵莽。他没有急于召见任何人,只是静静地看,仿佛要将这座营盘里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校场内,左前营全体官兵肃立,鸦雀无声,压力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校尉亲自指挥,各部依照号令,依次进行常规的队列行进、阵型变换、弓弩齐射等操演项目。动作整齐,喊杀声震天,显示出边军应有的训练水平。
卢将军面色平静,偶尔微微颔首,却并未有太多表示。这些,是边军本该有的样子,不足以引起他特别的兴趣。
他的目光,更多地在队列中扫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终于,轮到了重点戏码——各都队择优选派精锐,进行小队攻防对抗与特色项目演示。
当第一百人队的方阵开始移动,进入指定区域时,卢将军的眼神明显凝聚起来。不仅仅是卢将军,他身后的将领们也纷纷投去关注的目光。这支队伍最近风头太盛,传言太多,大家都想亲眼看看成色。
江辰立于队首,沉声下令。没有多余的呐喊,只有简洁有力的口令和随之而来的、精准如机械般的动作。
“锋矢阵——变!” “弩手三叠——预备!” “震天雷——模拟投掷!”
队伍在他的指令下,如流水般顺畅地变换阵型,攻防转换迅捷而高效。尤其是弩手射击的环节,改良腰张弩的射速和威力,通过特制的训练箭(去除了金属箭镞)依旧能看出端倪,密集的“箭矢”呼啸着命中远处的草靶,将其打得千疮百孔。
最引人注目的是投掷震天雷的环节。为了安全,操演使用的是内部仅填充少量火药和大量沙土的训练弹,但引信和投掷动作一丝不苟。只见投掷手奋力掷出,“震天雷”划着弧线落入预设的“敌阵”区域,虽然爆炸声远不如实战响亮,只是“噗”的一声闷响,腾起一小团裹挟沙土的烟雾,但那份架势和士卒投掷时展现出的熟练与果断,已足以让观者心中凛然。
卢将军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他身后的赵莽,则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坡顶凝重的气氛。
“将军,请恕下官直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开口的是随行在卢将军身侧的一名文官打扮的中年人。此人面白无须,眼神中带着几分文官特有的审视与挑剔,正是随军前来、负责监察军械辎重的军械司主事,王焕。
王主事上前一步,对着卢将军拱手道:“将军,下方这支队伍,操演架势确是不错,士卒也算精悍。然则,其所用弩机、甲胄形制,似乎并非我军制式?尤其那所谓的‘震天雷’,更是闻所未闻。军中械甲,皆有定制,岂可私自改易?此风断不可长!且那‘震天雷’,看似骇人,实则声响效果平平,莫非只是故弄玄虚之物?下官深恐其徒耗钱粮,华而不实,反损我军战力!”
王焕的话语,字字句句扣着“规制”和“实效”两点,显得冠冕堂皇,实则充满了对江辰及其新式装备的质疑与否定。军械司掌管军械制造、调配,最忌讳下面的人自行其是,这无异于挑战他们的权威。而且,若这些新东西真的效果好,岂不是显得他们军械司无能?
卢将军闻言,神色不变,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目光重新投向校场,看不出喜怒。
校尉在下方听得清楚,额角微微见汗,心中暗骂这王主事多事。他刚想开口替江辰辩解几句,却听卢将军缓缓开口了,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王主事所言,不无道理。军国利器,确需谨慎。”他顿了顿,话锋微转,“然,实战之效,方为检验之唯一标准。耳听为虚,眼见亦未必为实。”
他目光扫过王焕,又看向下方肃立的江辰部:“江队正。”
江辰闻声,立刻出列,向上抱拳,声如洪钟:“卑职在!”
“军械司王主事,质疑尔部所持军械,乃违制之物,且华而不实。你,有何话说?”卢将军将问题直接抛给了江辰,这既是考验,也是给了他一个自辩的机会。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江辰身上。
江辰深吸一口气,昂首朗声道:“回将军!卑职所为,绝非私改制式,实乃战时权宜,因地制宜之改进!皆为杀敌保国,提升战力所为!弩机加重弩臂,缠以筋角,是为增射程破甲;甲片叠压改良,是为增防护减负重;震天雷更是卑职与麾下匠卒呕心之作,于黑山墩、野马原已有实战检验,杀敌效果显着!若王主事认为卑职所为有违规制,或质疑其效,卑职愿——当场比试,以证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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