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州城的晨雾还没散,城墙上的血痂就被风掀起细碎的粉末。符琳踩着砖缝里的凝冰往城楼走,刚到梯口就听见赵铁山的吼声——他正蹲在投石机旁,手里攥着半截烧红的铁钎,往断裂的木轴里塞:“再往后退!这轴子要是崩了,砸死的是你自己!”
器械营的两个小兵缩着脖子往前凑,手里的木楔子被冻得发脆。赵铁山瞥见符琳的裙摆,没起身,只把铁钎往炭火里一戳,火星溅在他满是老茧的手背上:“太后,昨晚又崩了三台投石机,木料不够用了。苏别驾说府库里只剩二十根硬木,得省着用。”
符琳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城墙下,那里堆着半人高的断木,有的还嵌着辽人的箭镞。她刚要开口,就见苏文清提着布帐从梯口上来,官服下摆沾着泥点,怀里抱着的账册边角卷了毛:“太后,城西粮仓还能撑五天。我让人把百姓家里的存粮登记了,愿意捐粮的人家不到三成,剩下的都说要留着过冬——有几户已经开始藏粮了。”
“藏粮的先记着,别硬逼。”符琳的指尖划过城垛上的箭孔,“让许知远带着学生去跟百姓说,今天正午开西仓,先给老弱妇孺发半斗米。就说,守住了城,明年的收成朝廷包了;守不住,粮食再多也落不到辽人手里。”
苏文清点头应着,刚把账册塞进怀里,就见林野带着两个斥候从城下跑上来,皮靴上的冰碴子掉在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响。他单膝跪地,手里举着一块染血的布片:“太后,辽人在东南坡扎了新营,看旗号是耶律雄的先锋军。属下摸近了看,他们在造冲车,至少有十辆,木料是从咱们城外的林子里砍的。”
符琳接过布片,上面绣着辽人的狼图腾,针脚粗糙,却透着一股凶气。她转头看向沈砚,他正靠在箭楼旁磨短刀,刀刃上的寒光映着他眼底的红血丝:“东南坡离城墙只有两里地,冲车造好,他们三天内就能攻城。沈砚,你带五十人,今晚去烧了他们的木料堆。”
沈砚刚要应声,柳清和就从医帐里钻出来,白褂子上沾着血污,手里攥着个空药罐:“不行!昨晚守城伤了十二个弟兄,现在能下床的只剩八个。沈副将要是再带五十人出去,城墙上就只剩二十个能拿弓的——辽人要是趁夜袭城,咱们根本守不住!”
符琳的眉尖拧了拧,看向柳清和身后的医帐。帐帘被风掀开,能看见里面铺着稻草,几个伤兵躺在上面,有的腿上裹着渗血的布条,有的胳膊吊在胸前,正咬着牙往箭杆上缠麻绳。她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就听见许知远的声音从城下传来。
许知远带着十几个州学学生跑上来,每个学生手里都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草药和粗布。他跑得气喘吁吁,官帽歪在脑后:“太后,学生们跟百姓说通了!城西有三户木匠愿意捐木料,还有几个猎户说要跟着林队长去侦查——他们说,辽人占了他们的地,杀了他们的家人,这城必须守!”
符琳看着那些学生,最小的不过十二三岁,脸上还带着稚气,却把竹篮抱得紧紧的,眼里没有惧色。她心里一动,转头对赵铁山说:“让木匠带着学生去器械营,把断木拼一拼,能修几台投石机是几台。赵铁山,你再教学生们做火油桶——把家里的陶罐砸了,裹上布,灌上火油,扔下去能烧冲车。”
“得嘞!”赵铁山把铁钎一扔,从炭火里摸出个烤得发黑的红薯,塞给身边的小兵,“你先吃,吃完跟我去搬木料。”
符琳又看向苏文清:“你再去趟粮仓,让管粮的把陈米拿出来,煮成稀粥,正午给守城的弟兄和百姓分了。告诉他们,今晚要是能烧了辽人的木料堆,明天就给他们煮干饭。”
苏文清点头应着,刚要走,就见柳清和提着药罐追上来:“苏别驾,等一下!医帐里的金疮药不够了,你让百姓捐点草药——止血的三七、消炎的蒲公英都行,学生们能帮着分拣。”
“我知道了!”苏文清摆了摆手,提着账册往城下走。
符琳看着几人忙碌的身影,转头对林野说:“你带猎户去东南坡侦查,摸清辽人的布防。记住,别跟辽人硬碰硬,要是被发现了就跑——咱们现在缺的不是勇气,是能活着回来报信的人。”
林野重重点头,把布片塞进怀里,带着两个斥候和几个猎户往城下走。猎户们手里拿着弓箭,腰里别着短刀,走的时候还不忘给城墙上的小兵塞了块熏肉:“兄弟,拿着,守城的时候垫垫肚子。”
符琳靠在城垛上,看着远处的辽营。晨雾渐渐散了,能看见辽人的营寨连绵成片,帐篷上的狼图腾在风里飘着,像一片片黑云。她刚要转身,就听见沈砚的声音:“太后,那今晚烧木料堆的事……”
“你不去了。”符琳打断他,从怀里掏出沈砚昨天塞给她的玉佩,塞回他手里,“你留在城墙上,带着弟兄们守着。今晚我带二十个斥候去——林野摸清了布防,我跟着去,能更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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