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不然的话如同一座大山,轰然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三日之期,自废医道!
这赌注太大了,大到足以毁掉一个人的一生。
讲堂内的热血与激昂,瞬间被这冰冷的现实浇得一干二P净。那些刚刚站出来支持的年轻医者,此刻也感到了彻骨的寒意,他们看向裴砚和顾清晏的目光中,充满了担忧。
药不然冷笑着,享受着这重新掌控全场的快感。他要让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在整个临安杏林界的见证下,身败名裂!
然而,裴砚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惊惶。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身旁的顾清晏,看着她那因自己而挺直的纤秀脊背,看着她那双清澈眼眸中未曾动摇的信任。一股暖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汹涌,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为了这份信任,纵使与全世界为敌,又何妨?
他缓缓上前一步,与顾清晏并肩而立,目光平静地迎上药不然那杀机毕露的眼神,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好,三日就三日。”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激烈的辩驳,只有这五个字的淡然应允。
这番姿态,反倒让准备了一肚子训斥之词的药不然,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憋闷。他只能重重一哼,拂袖而去。
“我们走!老夫倒要看看,三天后,你们如何收场!”
药石长老等人紧随其后,临走时,那幸灾乐祸的眼神仿佛在看两个死人。
……
太医院,苏九璃公主的静室之内。
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顾清晏的父亲,太医院院使顾道全,眉头紧锁,在室内来回踱步。他并非不信裴砚,只是药不然的手段太过酷烈,这几乎是一场没有退路的豪赌。
“裴砚,你有几成把握?”顾道全终是忍不住问道。
“若按之前的方法,五五之数。”裴砚坦然道,“生机气运虽好,但公主体内状况太过复杂,神裔血脉、魔气、蛊毒,三者互相纠缠,单纯的生机灌注,就像给一个四处漏水的木桶倒水,事倍功半,还容易激化矛盾。”
此言一出,顾道全和顾清晏的心都沉了下去。
五五之数?这和赌命有什么区别!
“不过……”裴砚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抹深邃的智慧光芒,“我打算换个法子。既然强攻不成,那便引导。”
他走到床榻边,看着苏九璃那依旧紧蹙的眉头,轻声道:“万物生灵,皆有其本源情绪。喜、怒、哀、乐、爱、恶、欲。我之前所引动的,是‘生’之气运,太过霸道。而此刻,她需要的或许不是强行灌注的生机,而是一种能调和万物、润物无声的力量。”
顾清晏冰雪聪明,立刻领会:“你是说……情志疗法?”
“是,也不是。”裴砚神秘一笑,从怀中取出了他的惊堂木,“这一次,我要说的,不是神医的故事。”
他环顾四周,除了顾氏父女,还有几位不忍离去、真心想见证奇迹的年轻医者,他们自发地守在门外,屏息凝神。
裴砚不再多言,调整了一下呼吸,整个人的气场陡然一变。
他不再是那个身负压力的年轻医者,而是一个手握乾坤、口述天地的说书人。
“啪!”
惊堂木清脆地响起,所有人的心神都被这一下猛地抓住。
“今天要说的这段,不在医书,不在史册,而在一部志怪奇谈之中,名曰——《聊斋·义鼠》。”
聊斋?义鼠?
众人皆是一愣。这种关头,不说些神医华佗、扁鹊再世的故事来凝聚医道气运,怎么反而说起了耗子?
就连顾道全也露出了不解之色。
裴砚却不管不顾,他双眼微闭,仿佛进入了那个故事的世界,声音悠远而富有磁性。
“话说商人之子,买鼠二头,置于笼中,甚是爱惜。后遇豪奴强索,商人不与,竟被活活打死……”
故事娓娓道来,没有高大上的神医,没有玄之又玄的医理,只是一个简单的故事。一只受过恩惠的老鼠,为了给主人报仇,不惜以身犯险,最终与仇人同归于尽。
裴砚的语调平缓,却将那老鼠的“义”,描绘得淋漓尽致。
它知恩,所以当小主人喂养它时,它温顺无比。
它有情,所以当主人被害时,它悲鸣不已。
它有义,所以当仇人出现时,它悍不畏死,以弱小的身躯,发动了最决绝的复仇!
讲到老鼠咬破毒蛇的胆囊,与仇人同饮毒酒,最终双双毙命时,静室内外,一片死寂。
在场的都是医者,见惯了生死,也见惯了人情冷暖。可这样一个简单的“鼠为知己者死”的故事,却像一根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拨动了他们内心深处那根名为“初心”的弦。
一直紧绷着脸的顾道全,此刻眼眶竟微微泛红。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为了救治一个贫苦的病人,不眠不休三天三夜,最终病人痊愈,送来一篮子鸡蛋时,自己心中的那份纯粹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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