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官道,尘土飞扬。
一支规模庞大、旗帜招展的队伍,如同一条臃肿的巨蟒,在初冬萧瑟的原野上缓慢蠕动。队伍核心,是一架由十六匹健马拉动的、堪比小型宫殿的鎏金楠木巨辇(童贯的座驾)。辇车前后,是盔明甲亮、神色却透着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惶恐的枢密院亲兵。更外围,则是押送着各种“供奉神器”物资的民夫车队——装着“灵泉之水”(大木桶)、“玉脂琼膏”(成缸的牛油)、“百谷精魄”(成袋的糙米和几捆半干的米线)、“离火之精”(整麻袋的辣椒干),以及最核心的、由八名壮汉小心翼翼抬着的、蒙着崭新明黄绸缎的“神器”——康帅傅泡面箱。
整支队伍的气氛,与其说是“恭请神器移驾”的庄严巡游,不如说更像一场规模浩大的…**集体出殡**。尤其是队伍前列开道的那些亲兵,个个脸色发青,嘴唇泛着诡异的紫绀,眼白里布满血丝,走路姿势僵硬,时不时还控制不住地抽搐一下,仿佛一群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僵尸。更诡异的是,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尤其是脖颈和手背,都隐隐透着一层洗不掉的、淡淡的…**青绿色**?像极了劣质铜器生出的铜锈。
巨辇内,空间宽敞奢华,暖炉烧得正旺,驱散了车外的寒意。童贯裹着厚厚的紫貂裘,歪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脸色比外面的亲兵好不到哪去,同样泛着一层病态的淡绿。他手里捧着一个纯金暖炉,眼神却空洞地望着车顶繁复的雕花,时不时神经质地抽动一下嘴角。旁边,玄微子仙师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或者说强装镇定),他那张本就干瘦的老脸,此刻更是绿中透黑,山羊胡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蔫蔫地耷拉着。只有苏东坡,穿着一身半旧的青布棉袍,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似闭目养神,实则透过车帘缝隙,忧心忡忡地观察着外面那些“绿脸兵”。
“仙…仙师…”童贯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的颤抖,打破了车内的沉闷,“本枢…本枢这几日,总觉心慌气短,眼前似有…似有绿影晃动…这…这阴秽之气,还未驱尽吗?”
玄微子仙师眼皮都没抬,捻着胡须(捻到一半发现手感不对,又悻悻放下),用一种飘渺的语气道:“枢相莫忧。此乃…涤荡尘垢,脱胎换骨之兆!绿影?那是仙灵之气洗练凡胎,目蕴宝光之象!枢相只需静心凝神,待抵达华清宫龙脉福地,沐浴汤泉,再服下贫道以神器指引炼制的…呃…清心辟邪丹(其实就是加了薄荷的朱砂丸子),必能…呃…神清气爽,绿…呃…宝光内蕴!” 他自己说着都觉得底气不足。那绿脸…分明是朱砂粉慢性中毒的症状!可他能说吗?说了岂不是自打嘴巴?只能硬着头皮往“仙气”上扯。
童贯将信将疑,摸了摸自己发绿的脸颊,又想起那些更绿的亲兵,心里直犯嘀咕。他转向苏东坡:“苏学士,你…你可有不适?”
苏东坡连忙睁开眼,一脸正气凛然:“托枢相洪福,学生…尚好!只是…只是忧心神器移驾,沿途恐有宵小惊扰,故而…精神略有紧绷。” 他心里暗骂,老子离那朱砂火锅八丈远,当然没事!你们这群作死的,天天吸着朱砂粉炼的“仙丹”烟气(其实就是没散尽的炼丹糊味),还往脸上抹玄微子画的“辟邪符”(朱砂混水),能不绿吗?
就在这时,车外传来一阵骚动和压抑的惊呼声!
“啊!”
“那…那是什么?!”
“妖…妖气?!”
童贯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软榻上滚下来:“何事?!外面何事惊慌?!”
苏东坡立刻掀开车帘一角望去。
只见官道旁不远处的荒丘上,几缕淡薄的、带着硫磺气味的白色烟气,正袅袅升起,在冬日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突兀。
“禀…禀枢相!”一个绿脸亲兵小队长连滚爬爬地跑到辇车前,声音带着哭腔,“前方…前方荒丘有…有不明烟气升腾!似…似有妖物作祟!请枢相示下!”
“妖物?!”童贯脸都绿了(更绿了),“仙师!快!快作法驱邪!”
玄微子仙师也慌了神,强作镇定地摸出几张画满鬼画符的黄纸(朱砂含量严重超标),口中念念有词,朝着荒丘方向胡乱挥舞了几下:“呔!何方妖孽!敢惊扰神器圣驾!还不速速退散!急急如律令!”
说来也怪,他这边“法咒”刚念完,荒丘上那几缕烟气,竟然…**真的渐渐消散了**。
“仙师法力高深!妖邪退避了!”绿脸小队长立刻马屁奉上。
童贯松了口气,擦着额头的冷汗(也是绿的):“仙师真乃神人也!”
只有苏东坡看得真切,嘴角忍不住抽搐。那哪是什么妖气!分明就是附近村民烧荒或者地气蒸腾的一点硫磺烟!正好被这草木皆兵、自己吓自己的队伍撞见了!玄微子这“驱邪”,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
然而,童贯和玄微子却把这当成了仙法显灵的铁证!信心(或者说迷信)瞬间爆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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