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带着满腹疑云离去,姜小勺却无法平静。他知道,这位敏锐的女记者就像一只悄然靠近的猫咪,看似慵懒,实则爪牙锋利,随时可能揭开他竭力掩盖的秘密。必须更加小心了,他暗自告诫自己。
几日后的一个雨夜,雨水淅淅沥沥地敲打着时味居的窗棂。送走最后几位因天气滞留的客人,姜小勺正准备打烊,后院的铁锅再次泛起微光,这次的波动带着一种沉郁顿挫、忧思深重的气息。
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衫、面容憔悴、眉头紧锁的中年文士,在涟漪中显出身形。他身形消瘦,似乎饱经风霜,手中紧握着一卷书稿,眼神中充满了对现实的忧虑与对理想的执着。他环顾这明亮、温暖且充满食物香气的陌生环境,先是警惕,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那是对于安宁与温饱的本能向往。
“杜工部(杜甫)?”姜小勺试探着问道,心中已基本确定。这气质,这眼神,与诗圣流传后世的形象太过吻合。
那文士微微一怔,看向姜小勺,叹了口气,拱手道:“在下杜甫,字子美。不知此处是何地界?杜某似乎……迷途于此。”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
“杜先生,这里是时味居,一家小饭馆。外面风雨交加,先生快请进来暖暖身子。”姜小勺连忙将他让进店内,递上一杯热茶。
杜甫接过茶杯,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暖意,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他确实又冷又饿,盘缠用尽,前途渺茫,此刻能有一处遮风避雨之地,一杯热茶,已是难得。
“先生似乎旅途劳顿,尚未用饭吧?”姜小勺关切地问,“若不嫌弃,晚辈为您准备些吃食?”
杜甫脸上露出一丝窘迫,低声道:“实不相瞒,杜某……囊中羞涩……”
“先生说的哪里话!”姜小勺立刻打断他,“您能光临小店,便是缘分。一顿便饭,不值什么,先生切莫推辞。”他深知杜甫一生坎坷,忧国忧民,却常常连自身温饱都难以解决,心中满是敬意与同情。
看着窗外凄风苦雨,再看眼前这位衣衫单薄、面容愁苦的诗人,姜小勺决定做一道能驱散寒意、带来温暖与饱足感的食物。他想到了猪肉白菜炖粉条。这道菜用料寻常,却滋味浓厚,热气腾腾,最能抚慰困顿的身心。
他选用肥瘦相间的带皮五花肉,煸炒出油,加入葱姜爆香,再下入切好的大白菜梆子翻炒,然后加入泡软的宽粉条和足量的开水,以及酱油、盐等调味。最后才放入易熟的白菜叶,盖上锅盖,小火慢炖。让猪肉的丰腴、白菜的清甜、粉条的滑糯在汤汁中充分融合。
当那一大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猪肉白菜炖粉条被端到杜甫面前时,那浓郁的肉香和温暖的水汽让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他已有许久未曾吃过如此实在、如此暖心的饭菜了。
“先生,请趁热用。”姜小勺递过碗筷。
杜甫不再推辞,道了声谢,便埋头吃了起来。炖得软烂入味的五花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腻;吸饱了汤汁的粉条滑溜筋道;白菜软甜,带着肉汁的醇厚。每一口都带着滚烫的温度,从口腔一直暖到胃里,再扩散到四肢百骸,连日的饥寒与疲惫仿佛都被这锅炖菜驱散了大半。
他吃得很慢,却很专注,眼中似乎有微光闪动。这简单却温暖的食物,在这寒冷的雨夜,给了他莫大的慰藉。
“掌柜的,此饭……甚好。”杜甫放下碗,长长舒了口气,眉宇间的愁绪似乎也化开了一些,“暖身,暖心。”
就在这时,在后院与朱载堉探讨音律的苏轼闻着香味踱步出来,看到杜甫,先是觉得面生,但观其气度,又觉不凡,便上前搭话。
“这位兄台,请了。在下苏轼,字子瞻。观兄台神色,似有满腔块垒,不知可否一叙?”苏轼向来豪爽好客。
杜甫抬头,看到一位气度恢弘、笑容豁达的中年文士,虽不知其名,但觉其人气宇轩昂,便也起身还礼:“在下杜甫,字子美。见过苏兄。”
苏轼一听“杜甫”二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猛地一拍大腿,激动道:“可是‘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杜子美?哎呀!失敬失敬!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不想在此得见!”苏轼虽年代早于杜甫,但杜甫的诗名他自然是知晓的,此刻见到“活生生”的诗圣,怎能不激动?
杜甫倒是被苏轼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连称“不敢”。
苏轼拉着杜甫坐下,兴奋地谈论起诗文,从《望岳》的雄浑谈到《兵车行》的沉痛,又说到自己欣赏的“语不惊人死不休”。杜甫起初还有些拘谨,但见苏轼性情真挚,见解非凡,也渐渐放开,与之畅谈起来。两位文学巨匠,跨越时空,在这小小的时味居内,因一顿暖心的炖菜而相遇,谈诗论文,竟忘了时间。
苏轼更是豪情大发,让姜小勺再温些酒来,要与杜甫“浮一大白”。姜小勺看着这两位历史上璀璨的星辰把酒言欢,心中感慨万千,连忙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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