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毒沼泽深处,常年弥漫的死寂被一种更沉重、更凶戾的气息取代。
荆青冥站在一片相对干燥的黑色礁岩上,脚下是缓慢蠕动、翻涌着墨绿气泡的泥沼。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腐臭,混杂着铁锈般的血腥气,令人作呕。他身上的灰衣已被腐蚀得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却莹白如玉,与周遭的污秽形成鲜明对比,只是那双眸子深处的幽暗,比沼泽最深的泥潭还要阴沉。
三天前,刑堂长老赵乾,那个鹰钩鼻、眼神像淬了毒汁的老家伙,带着两名气息冷硬的执法弟子,将一枚漆黑如墨、边缘烙印着扭曲枯骨纹路的令牌,狠狠拍在他面前的药田泥地里。
“枯萎令符。”赵乾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枯骨,“荆青冥,你私炼邪术,勾结污染,证据确凿!按宗规,当废去修为,打入黑水寒渊,永世不得超生!”
荆青冥当时正俯身检查一株新吸收污染后变异、呈现出妖异紫纹的蚀骨花。他缓缓直起身,指尖捻着一点沾染的紫泥,目光平静地扫过赵乾那张因愤怒和某种更深沉的贪婪而扭曲的脸,以及他身后两名执法弟子紧握剑柄、指节发白的手。
“证据?”荆青冥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赵长老说的是我救活的那片药田,还是你派来‘清理门户’却变成我枯木卫的那个蠢货?”
“放肆!”赵乾勃然大怒,一股属于筑基后期的灵压山呼海啸般压来,周围的毒瘴都被逼退数尺。荆青冥身体微微一晃,膝盖处传来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体表莹白的光泽瞬间黯淡。但他咬着牙,硬是没退一步,体内《枯荣道典》疯狂运转,贪婪地将这股纯粹灵力带来的压迫感也试图转化为一丝丝滋养。丹田内,那朵虚幻的黑莲印记微微发烫。
“牙尖嘴利的小畜生!”赵乾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即被更深的杀意掩盖。他没想到荆青冥在筑基后期的威压下竟能如此硬扛。他强压下立刻出手的冲动,阴恻恻道:“宗门念你花仙血脉尚有价值,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沼泽更深处,那片连腐毒瘴气都呈现出诡异的灰紫色、空间似乎都微微扭曲的区域。
“枯萎秘境入口即将开启。那里面,有上古遗留之物,或许能解开此次邪魔入侵根源。你进去,找到‘花神碑’,带出来。若能成功,过往罪责,一笔勾销。”赵乾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否则,枯萎令符催动,你体内那点邪力,连同你这具污秽之躯,将被彻底‘净化’!”
荆青冥的目光落在脚边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枯萎令符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令牌深处蕴含着一股与自身吸收的污染截然不同、带着毁灭性“净化”意味的力量,牢牢锁定着自己的气息。反抗?以他现在的实力,在赵乾面前几乎没有胜算。硬闯?枯木卫和自身能力都尚未成熟。
“呵,戴罪立功?”荆青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无尽的讥讽,“是觉得我这‘污秽之躯’,刚好适合去探那‘污秽之地’,废物利用吧?”他刻意加重了“污秽”二字。
赵乾脸色一沉,眼神闪烁,却没有反驳。这几乎等于默认。
“我去。”荆青冥的声音平静下来,弯腰,用两根手指捏起了那枚冰冷的枯萎令符。入手瞬间,一股阴寒霸道的力量试图钻入他经脉,却被丹田黑莲微微一震,强行阻隔在外。他看也不看赵乾,将令牌随意塞进怀里。令牌紧贴着胸口那枚父亲所赠、已变得温热的青冥草挂饰。
“记住你的承诺。”荆青冥抬眼,漆黑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旋涡在旋转,“若我活着出来,东西到手,过往一笔勾销。”
赵乾冷哼一声:“自然。入口就在前方‘枯骨滩’,三日后空间裂隙最弱时开启。你好自为之!”说罢,带着两名执法弟子,化作三道流光,迅速消失在污浊的雾气中,仿佛多待一刻都会被污染。
荆青冥站在原地,直到他们的气息彻底消失。脸上的平静瞬间瓦解,他猛地捂住了胸口,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丝暗红色的血线从嘴角溢出。强行对抗筑基后期的威压,又硬接枯萎令符的侵蚀,远不如表面那么轻松。
“花神碑……”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异芒。这个名字,在刚才令牌入手、黑莲印记异动的瞬间,似乎引动了他血脉深处的一丝极其模糊的悸动。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唤。
接下来的三天,荆青冥没有浪费。他盘坐在礁岩上,不再刻意躲避沼泽中的污染源,反而主动运转《枯荣道典》。丝丝缕缕的墨绿、深紫乃至粘稠如沥青的污秽气息,如同受到黑洞吸引,从四面八方涌来,被他吸入体内。身体仿佛一个无底洞,疯狂吞噬着这些足以让普通修士瞬间异化的剧毒能量。
每一次吸收,都伴随着剧烈的痛苦。血肉仿佛被无数细针穿刺,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精神更是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颠簸的小船。那些被污染的“花魂”哀嚎在意识深处此起彼伏,带着无尽的怨恨与绝望,冲击着他的神智。他必须时刻集中意志,抵御着心灵低语的侵蚀,将狂暴的污染能量强行驯服、压缩,注入丹田那朵虚幻的黑莲印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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