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花境,悬空于一片被称为“秽净渊隙”的奇异空间之上。下方,是翻涌着无尽污秽浊流的深渊,粘稠如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朽与疯狂气息;上方,则是相对澄澈的虚空,稀薄的灵气流淌,带来一丝清明。花境本身,如同一朵巨大无朋的、由枯骨与妖花共同编织而成的黑莲,根须深深扎入污秽,汲取着常人避之不及的“养料”,而莲台之上,却奇迹般孕育着一方生机勃勃、又带着诡异秩序的世界。
荆青冥独立于花境最高处的“枯荣台”。这里没有华丽的殿宇,只有虬结盘绕、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枯木形成的高台,台面平滑如镜,倒映着渊隙上方稀薄的星光。他指尖,那朵凝实的白焰黑莲静静悬浮,莲心处纯净的白焰跳跃,莲瓣边缘流淌着深邃的墨色流光,生与灭、净与秽的法则在其上完美交融,散发着令整个花境都为之律动的威压。
他俯瞰着自己的领地。
花境的边缘,是沉默矗立的枯木卫。它们不再是简单的无意识傀儡,经过荆青冥在遗迹终极一战后的领悟与突破,这些以被抽干污染源、或被斩杀的强大魔物尸骸炼制的卫士,眼眶中跳动着微弱但灵动的魂火。那是荆青冥选择性保留下的、属于原主的部分战斗本能,甚至是一些深刻的执念碎片。它们不再是死物,而是介于生死之间,带着冰冷意志的战争兵器。一队队形态各异的枯木卫在边界巡逻,动作协调,带着令人心悸的肃杀。
花境内部,并非一片死寂的魔土。在那些相对“安全”的区域,被遗尘谷主带来的研究团队精心培育的奇异植被顽强生长着。它们大多呈现出妖艳的色泽,花瓣或叶片上流淌着斑斓的光晕,根系深深扎入被特殊阵法过滤、中和后的污秽土壤中。空气中弥漫着混合了草木清香、药香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类似硫磺与铁锈的“污染”气息。正是这些植被,构成了花境生态循环的基础,也提供着实验材料和初步的净化屏障。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花境核心区域外围,一片被高强度封印力场笼罩的特殊区域——“收容区”。
此刻,荆青冥的目光正落在这里。他的神识无声扫过,感知着其中每一个存在的气息。
收容区内,并非千篇一律的怪物牢笼。遗尘谷主按照污染程度、失控风险以及个体特性,将收容者们进行了细致的划分。有些区域关押着形态扭曲、嘶吼不断的深度污染体,它们被坚固的枯木栅栏和阵法束缚,是研究的“高风险样本”。另一些区域则相对“平静”,里面是那些污染程度较低、尚能勉强维持理智的半污染者。他们有的蜷缩在角落,身体部分异化,眼神空洞或充满恐惧;有的则麻木地接受着遗尘谷研究人员的检查和简单治疗,眼神中偶尔闪过一丝对“正常”的渴望,但更多是绝望的麻木。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旧道袍的老者,正对着一个被枯木根须束缚、身体长出数条黑色触须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注入一管淡绿色的药剂。少年痛苦地痉挛着,触须疯狂抽打枯木,发出沉闷的啪啪声。老者额头见汗,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安抚,又像是在记录数据。
“谷主,第丙字七号样本,注入‘清心露’三号改良剂三毫升,污染指数暂时下降百分之零点三,但精神波动加剧,有轻微狂躁倾向…持续时间…预计一刻钟后回落。”老者沙哑的声音通过特殊的传音法器,清晰地传到遗尘谷主耳中。
遗尘谷主,一个身形干瘦、穿着朴素灰色长袍的中年人,此刻就站在荆青冥身后不远处。他脸色带着长期缺乏阳光的苍白,眼神却锐利如鹰,正专注地看着手中一块不断闪烁符文的光幕,上面实时显示着收容区内各个样本的数据流。他听到报告,眉头微蹙,指尖在光幕上快速划动了几下。
“污染指数下降是好事,但精神波动加剧…说明药剂强行压制污染的同时,也在刺激他们本就脆弱的神魂。饮鸩止渴。”谷主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和不容置疑的权威,“记录数据,下次尝试降低剂量,配合癸水区域提炼的‘静魂香’辅助。我们需要的是稳定,不是表面的平静。”
“是,谷主。”老者恭敬应道。
遗尘谷主关闭光幕,走到荆青冥身侧稍后的位置,微微躬身:“境主,您看到了。收容、观察、尝试稳定,这已经是极限。我们遗尘谷研究了上百年,也只能做到这一步。将他们变成‘可控’,甚至‘可用’…”他顿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苦涩和近乎狂热的探求欲,“…这或许只有您的力量,您的《枯荣道典》才能触及的领域。但具体如何做?风险几何?代价又是什么?”
荆青冥没有回头,指尖的白焰黑莲微微转动,莲心白焰的光芒似乎明亮了一瞬。他望着收容区里那些麻木绝望的面孔,思绪却仿佛飘回了很久以前,那个被嘲笑为“娘娘腔”、只能与花草为伴的卑微花匠。也曾被视作异类,也曾挣扎在绝望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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