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色的雨滴,带着刺鼻的腥臭,砸落在万灵仙宗迎仙台光洁如镜的白玉石板上。
嘶——嘶——
白烟升腾,伴随着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坚硬胜铁的白玉石,竟如同遇上滚烫烙铁的油脂,被轻易地蚀刻出点点坑洼。这雨,不是凡水,而是裹挟着污秽与不祥的邪魔腐雨。天际,原本澄澈的仙家气象早已被翻滚如沸的漆黑乌云取代。那乌云粘稠如沥青,沉重地压向大地,仿佛要将整个迎仙台碾碎吞噬。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翻涌的墨色深处,隐约可见一张张巨大而模糊的惨白人面轮廓,无声地哀嚎、扭曲,空洞的眼窝仿佛能吸走生魂。若有若无的低语,如同附骨之蛆,钻进在场每一个修士的耳中、识海,引得体内灵力运转滞滞,心浮气躁。
今日,本是外门弟子荆青冥与内门弟子苏清漪结为道侣的大喜之日。然而此刻,迎仙台上没有半分喜气,只有一片死寂般的压抑和隐隐的不安。前来观礼的宾客,无论是仙宗长老还是各方来客,皆面色凝重地运转法力抵御着腐雨的侵蚀和那扰人心神的低语,目光复杂地聚焦在台中央的三人身上。
荆青冥站在台心,一身簇新的青色道袍,衬得他身形略显单薄。他面容清俊,眉眼间带着花匠世家特有的温润,只是此刻,这份温润被一种极力维持的平静覆盖。雨水打湿了他的鬓角,几缕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他紧抿着唇,脊背挺得笔直,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抵挡住四面八方投来的、混杂着怜悯、嘲讽、冷漠的视线。
他的对面,站着本该成为他道侣的苏清漪。她依旧清丽脱俗,一身月白云纹裙裳纤尘不染,显然有护身法宝隔绝了污雨。只是那张原本该含羞带怯的俏脸,此刻却覆着一层冰霜,眼底深处,除了决绝,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与……被逼至绝境的愤怒。
在苏清漪身后半步,金袍耀眼,负手而立的,是仙宗年轻一代的翘楚,某峰峰主亲传弟子,金系剑修林风。他身姿挺拔如出鞘利剑,英俊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与对眼前这场闹剧的玩味。他周身散发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将腐雨和低语尽数隔绝在外,更显得他卓尔不群。他目光落在荆青冥身上,如同在看一只挡路的蝼蚁,充满了轻蔑。
“青冥,”苏清漪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清脆,却冰冷如这腐雨,“你我之事,今日该有个了断了。”
荆青冥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清漪,今日是我们……”
“住口!”苏清漪猛地打断他,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尖利,“荆青冥!你莫非还看不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凡俗花匠之子,侥幸觉醒了点稀薄的花仙血脉,就真以为能配得上我苏清漪了?”
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荆青冥的心口。花仙血脉……这本是他以为能改变命运、能配得上她的倚仗,此刻却成了最大的羞辱源头。他想起幼时,因为对花草的亲和远超同龄人,常被村里的孩童嘲笑是“娘娘腔”、“花痴”。是苏清漪,在他最灰暗的少年时光里,曾对他展露过一丝善意,接纳了他的“与众不同”。他将那丝善意视作救赎,视作黑暗中的光,甚至为此拼尽全力,觉醒了这看似华而不实的血脉,只为能堂堂正正站在她身边。
可如今,这光亲手掐灭了他最后的希望。
“花仙血脉?”苏清漪的唇角勾起一抹刻薄的弧度,充满了鄙夷,“呵,不过是些摆弄花草、催生灵植的微末伎俩!柔弱不堪,毫无战力!在这邪魔肆虐、弱肉强食的世道,你凭什么护我周全?凭什么与我并肩而行?凭什么……配得上‘道侣’二字?”她每说一句,便向前逼近一步,气势咄咄逼人。
荆青冥的脸色愈发苍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四周投来的目光变得更加刺人。那些目光里,有长老的叹息,有同门的幸灾乐祸,更有林风追随者们毫不掩饰的讥笑。他能听到细碎的议论:
“苏师姐说得对,花仙血脉除了种地还能干嘛?”
“就是,连个最低阶的邪魔都对付不了,废物一个。”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斤两……”
“林风师兄才是良配,金系剑道攻伐无双!”
每一句话都像鞭子抽打在他身上。他感觉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信仰崩塌的声音在心底轰鸣——“花仙血脉果然一文不值……” 他以为的珍宝,在他人眼中,不过是可笑的累赘。
就在这时,苏清漪猛地抬手,手中赫然捧着一盆青翠欲滴、叶脉流转着淡淡银辉的灵草。那是荆青冥耗费无数心血,在凡俗时就精心培育,觉醒血脉后更以灵力日夜温养,作为定情信物送给她的——青冥草。草如其名,寄托着他最纯粹的情感和对未来的期许。
“看看你视若珍宝的东西!”苏清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高高举起花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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