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与贾环坦诚深谈后,三皇子赵泓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心境豁然开朗。
他彻底放下了对储位之争的焦虑与惶恐,也不再纠结于母妃的急切与父皇的深意,转而真正沉浸于他所钟爱的书画雅事之中。
翌日起,三皇子府的门风,悄然一变。
往日虽也清雅,却总透着几分新贵府邸难免的忙碌与试探。如今,却真正变得…闲适散淡起来。
赵泓每日里,或于书房临摹古帖,或于园中写生作画,或与清客相公品评收藏,或召集府中文学侍从、书记官等,整理校对古籍,编纂书画集录…
俨然一位醉心文艺、不同世事的闲散王爷。
对于朝中事务,无论大小,一概不予置评,更不主动打探。有官员前来拜会,若为公务,皆婉言推拒;若为谈文论艺,则欣然接纳。
如此作态,初时还惹来一些猜测与非议,有言其“故作姿态”,有讽其“胸无大志”。
然时日一久,见其三皇子确是真性情,且陛下对此似乎并无不满,反而时有书画赏赐下来,那些议论便渐渐平息了。
而贾环,作为“文学侍从”,则完美地融入了这份“闲散”之中。
他本就过目不忘、才学出众,于书画鉴赏、古籍校勘乃至金石考据上,皆有深厚造诣,与赵泓探讨起来,往往能切中要害,令人叹服。
更兼其处事沉稳,心思缜密,将府中文书、图籍整理得井井有条,深得赵泓信赖。
二人相处,亦师亦友,不谈政事,只论风雅,气氛融洽至极。
这一日,赵泓正在书房鉴赏一幅新得的宋代山水,贾环在一旁陪同。
“环兄,你来看此处皴法…”赵泓指着画中山石,兴致勃勃,“可是范宽遗意?”
贾环近前细观,点头道:“殿下好眼力。此画虽无款识,然笔力雄健,气象浑厚,确有北派风骨。尤其这雨点皴…与《溪山行旅图》确有神似之处。”
赵泓叹道:“可惜,终究是摹本,少了三分真迹的神韵。”
贾环道:“摹本亦足珍贵。能得此形神,已非寻常画手可为。殿下可命人裱褙珍藏。”
二人正谈论间,长史来报:“殿下,四公主来了。”
话音未落,便见赵萱穿着一身鹅黄骑射服,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笑道:“哥哥!环…贾侍从!你们又在看这些老古董!闷也不闷?”
赵泓无奈笑道:“你这丫头,整日疯玩,哪懂得其中乐趣?”
赵萱皱皱鼻子:“我才不要懂呢!诶,哥哥,我明日想在府中办个‘赏梅诗会’,请林姐姐、薛姐姐、探春姐姐她们过来玩,你可不许拦着!”
赵泓看向贾环,二人相视一笑。
贾环道:“公主殿下欲办诗会,自是雅事。只是…如今时节,梅花未盛…”
赵萱抢道:“我院子里有几盆绿萼梅,开得正好呢!再不然…赏雪也行!总之我要请她们来玩!”
她拉着赵泓的袖子撒娇,“哥哥…你就答应嘛!你如今开了府,我还没好好请过客呢!”
赵泓被她缠得无法,只得笑道:“好好好…依你便是。只是莫要太过喧闹,失了体统。”
“知道啦!”赵萱欢喜应下,又看向贾环,“贾侍从,你也来!你诗作得好,正好给我评评诗!”
贾环躬身:“公主有命,微臣自当遵从。”
赵萱心满意足,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自是去准备请帖了。
赵泓摇头失笑:“这丫头…总是这般跳脱。”他看向贾环,意味深长道,“她倒是…与府上几位姑娘投缘。”
贾环微笑:“公主殿下天真烂漫,与舍妹们年岁相仿,自是谈得来。”
赵泓点头,不再多言。心中却知,妹妹这般与贾府女眷往来,潜移默化之间,自会拉近两府关系这或许亦是“脱先”之道的一部分?
他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环兄。本王欲编纂一部《古今书画辑略》,收录历代名家名作,并附评注。此事颇耗心力,环兄可愿主持?”
贾环心中一动,知这是赵泓欲将更多实务交予自己,亦是为自己积累声望。
编纂此类典籍,乃文人雅事,即便传扬出去,亦无人可指摘。
“微臣荣幸之至。定当竭尽全力。”
“好!所需人手、书籍,尽管与长史支取。”赵泓笑道,“此事若成,亦是一桩功德。”
自此,贾环便更忙于整理古籍、编纂书稿,深居简出,俨然一位潜心学术的文人。三皇子府也仿佛真的成了一处远离权力漩涡的清静之地。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三皇子府的“闲散”,并未能真正平息外界的风波。
东宫依旧门庭冷落,太子赵弘闭门“思过”,然其心中积郁的怨愤与不甘,却与日俱增。
“老三…装模作样!”太子看着送来的、关于三皇子府每日无非赏画作诗的报告,咬牙切齿,“以为如此便能瞒过孤?瞒过父皇?假清高!伪君子!”
他虽恨,却暂时无可奈何,只能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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