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最后一丛纠缠着湿冷雾气的荆棘,眼前的景象让林森和唐源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屏住了呼吸。
雾气在这里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约束,变得稀薄而均匀,如同笼罩着一层半透明的薄纱。薄纱之后,是一片依偎在环形山坳中的、仿佛被时光遗忘的净土。
没有想象中的高墙电网,也没有任何现代化的痕迹。几间白墙灰瓦、风格古朴的屋舍错落有致地散布在一片精心打理过的药圃和花田之间,药草的清苦与兰花的幽香在潮湿的空气里微妙地交融。一条清澈的溪流从山岩间蜿蜒而出,潺潺流过屋前,水声轻柔。最引人注目的,是坐落在院落中央的那个巨大的、以琉璃为顶的温室,即使在阴沉的雾天,也隐约可见其内葱茏的绿意。
这里静谧得可怕,仿佛外界的一切纷争、杀戮与追逐,都与这片山谷无关。
“静语山居”……就是这里了。
林森心中的警惕却并未因这宁静的景象而放松。灰鸢的母亲,水清源曾经的伴侣,一个能让他放心留下最终后手和秘密的女人,绝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隐居者。
他示意唐源保持安静,自己则缓缓靠近那片篱笆围成的院落。篱笆是天然的竹木所制,看似随意,但林森敏锐地发现,其走向和间隙,隐约符合某种奇特的几何规律,仿佛蕴含着某种阵法。
就在他伸手准备推开那扇虚掩的柴扉时——
“吱呀——”
柴扉却从里面被拉开了。
一个身影站在门内。
不是预想中老迈的妇人,而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简朴青色布衣的女子。她的容貌算不上绝美,但五官清秀柔和,眼神澄澈如同山涧清泉,带着一种与世无争的宁静。她的气质与这山居浑然一体,仿佛本就是这里生长出的一株空谷幽兰。
然而,林森的目光在与她对视的瞬间,心脏却猛地一缩!
这双眼睛……这眉宇间的神韵……与他记忆中,那张旧照片上站在水清源身边、年轻时的灰鸢(Kaelen),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她是灰鸢的姐妹?还是……
“你们来了。”青衣女子的声音也如同她的眼神一般,平和温润,听不出丝毫敌意或惊讶,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们的到来。“母亲等候多时了。”
母亲?林森心中再震。这女子称灰鸢的母亲为母亲?那她是灰鸢的姐妹?可灰鸢从未提及!
“你是……”林森谨慎地开口。
“我叫‘影’。”女子微微侧身,让开通路,“请进吧,林森先生,还有这位……技术员先生。追踪者暂时被谷外的‘迷踪’挡住了,但支撑不了太久。”
她连唐源的身份都知道!
林森和唐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但事已至此,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跟随这个自称“影”的女子,走进了这片宁静得有些诡异的山居。
院落内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精致。药圃里的植物分类明确,长势极好;花田中的兰花品种繁多,不少都是林森在照片上见过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令人心神不自觉的放松。
影带着他们穿过院落,走向那间最大的主屋。屋内的陈设同样古朴,桌椅书架都是原木打造,擦拭得一尘不染。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架古老的织布机,上面还有半匹未完成的、纹样奇特的布帛。
“母亲在温室。”影指了指那个巨大的琉璃温室,“她不喜欢屋里的沉闷。请随我来。”
推开温室的琉璃门,一股温暖湿润、混合着泥土和百花芬芳的气息扑面而来。温室内部空间极大,模拟着高山生态环境,各种珍稀植物层次分明地生长着,尤其是那些形态各异的兰花,在精心调控的光线下静静绽放。
在温室中央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张竹制茶几和几个蒲团。一个穿着深蓝色布衣、满头银发的老妇人,正背对着他们,细心地为一株造型奇特的紫色兰花修剪枝叶。
她的动作舒缓而稳定,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后的从容。
“母亲,他们到了。”影轻声禀报。
老妇人放下手中的小巧花剪,缓缓转过身来。
她的面容苍老,布满了岁月的沟壑,但那双眼睛,却让林森瞬间想起了水清源——同样的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垠的智慧,只是少了水清源那份儒雅下的偏执,多了几分看透世事的淡然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悯。
她的目光落在林森身上,细细端详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像,真像……不是模样,是眼神里的那股劲儿,那股不肯服输、非要刨根问底的劲儿……”老妇人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但吐字清晰,“你和当年的清源,真像。”
林森心中一动,上前一步,恭敬地问道:“您就是……‘回声谷’的主人?灰鸢……Kaelen的母亲?”
老妇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叫我兰姨吧,山里人都这么叫。”她亲手为他们斟上两杯冒着热气的、散发着清雅药香的茶汤,“影,是我的女儿。Kaelen……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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