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残局 第22章 审判者的终局

市局大楼内，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在无声地蔓延。表面上，一切如常，但核心楼层的人员调动和通讯静默，让敏感的人都能察觉到有重大行动正在酝酿。林森快步走进王闯的办公室，门被紧紧关上，隔绝了外界。

王闯面色凝重，将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余温的文件推到林森面前。“传唤令和采样令下来了，走的是特殊加急通道。技术队那边也确认了，仪器使用记录和MAC地址的指向性非常明确。林森，你……确定吗？”王闯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难以置信，也有一丝对老搭档的担忧。毕竟，要面对的是水淼，那个冷静、专业、几乎从未出错的法医专家。

林森拿起文件，指尖感受到纸张的微热。他知道，这薄薄的几页纸，意味着一段关系的彻底终结，也意味着一个精心构筑的世界的崩塌。“证据链指向她，王队。我们必须依法办事。”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没有提及咖啡馆的谈话，那是他需要独自消化的部分。

行动计划迅速制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和围观，决定不在办公室公开传唤，而是以“案情需要，补充咨询”为由，请水淼到一间预先准备好的、隔音的会议室。采样人员和技术人员已在隔壁房间待命。

电话是由王闯亲自打去的，语气尽量保持平常。水淼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简单地回答：“好的，王队，我马上过去。”

这过于平静的回应，让林森和王闯对视一眼，心中的不安感更加强烈。

十五分钟后，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水淼依旧穿着那身白色的法医袍，仿佛刚从实验室出来。她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深潭。她走进房间，目光扫过坐在桌后的王闯和林森，最后落在林森脸上，停留了那么一瞬。那眼神深邃无比，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意外，只有一种……了然的平静，仿佛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

“水医生，请坐。”王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严肃。

水淼依言坐下，双手自然地交叠放在桌上，姿态依旧优雅从容。

“水淼同志，”王闯清了清嗓子，按照程序开口，“根据目前案件调查需要，有一些情况需要向你核实。同时，依据相关规定，我们需要对你进行DNA样本采集，请你配合。”

水淼微微颔首，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讽刺的微笑：“终于到这一步了。我配合。”

她的爽快，让王闯和林森都感到意外。没有质疑，没有辩解，仿佛这只是走一个她早已预知的过场。

采样过程很快，由隔壁房间的女警完成，水淼全程面无表情，配合得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机器。采样结束后，她重新坐回座位，看着林森和王闯。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她主动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别人的事情。

王闯看了一眼林森，林森深吸一口气，决定直面核心。他拿出技术队提供的仪器使用记录打印件，推到水淼面前。

“案发前，你多次在非工作时间，使用中心的材料分析仪，分析一种特种尼龙丝。这种尼龙丝，与在陈明远教授手腕上发现的纤维成分完全一致。对此，你怎么解释？”

水淼瞥了一眼记录，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工作需要。我在进行一些新型缝合材料的对比研究，那种尼龙丝是样本之一。记录应该显示，我分析了不止一种材料。”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将个人行为完美地隐藏在公务外衣之下。

林森紧接着追问：“那么，寄给李梦的匿名U盘，追踪到的创建地址，是法医中心的电脑。里面的音频和文档，你怎么解释？”

水淼终于将目光完全转向林森，那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林顾问，你是在指控我吗？证据呢？仅凭一个MAC地址？中心电脑是公共资源，很多人可以使用。至于音频和文档的内容，我相信技术队能鉴定出其真实性。陈明远承认剽窃我父亲成果，这是事实。有人将事实寄给李梦，或许是希望正义能以另一种方式彰显。”

她依旧在防守，但防线已经摇摇欲坠。她的辩解苍白无力，更像是程序化的抵抗。

林森身体前倾，目光如炬，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但他巧妙地转换了方式，隐去了自己非法取证的部分：“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将你与核心物证直接关联。水淼，陈明远是你杀的，对吗？为了给你的父亲水清源报仇。”

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句陈述。

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王闯屏住了呼吸。

水淼静静地看着林森，看了很久很久。她脸上的平静终于开始出现裂痕，不是恐慌，而是一种深深的、积压了十五年的疲惫和悲伤，缓缓浮现。她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空洞而悲凉。

“是啊，”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像重锤般敲在两人心上，“他欠我父亲一条命，欠我一个家。法律给不了我的，我只能自己拿回来。”

她承认了。如此直接，如此平静。

王闯立刻按照程序，宣布了对水淼的正式拘捕决定。两名女警走进来，给水淼戴上了手铐。冰冷的金属触碰她手腕的瞬间，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但她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

她被带离会议室，经过林森身边时，她再次停下脚步，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

“林森，你以为这是结束吗？不，这才是开始。‘2357’的礼物，希望你喜欢。”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跟着女警离开了，留下一个决绝而神秘的背影。

林森僵在原地，浑身冰冷。水淼最后那句话，像一道诅咒，萦绕在他耳边。她承认了罪行，却暗示游戏并未结束。“2357”的礼物？那到底是什么？那个重量异常的镇纸，难道真的隐藏着比她的认罪更可怕的秘密？

他看着窗外，水淼被押上警车的画面映入眼帘。一场复仇落幕了，但另一场风暴，似乎才刚刚掀起序幕。林森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寒意，他意识到，他抓住的，可能不仅仅是一个杀人犯，更是一个打开了就无法合上的潘多拉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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