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谋杀案”的定调像一道无声的命令,让整个别墅的气氛骤然绷紧。先前那种带着些许同情和压抑的静谧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度紧张的、带有侵略性的忙碌。技术部门的探员们穿着鞋套,像一群沉默的工蜂,开始用新的、更审慎的目光审视这个空间的每一寸角落。相机闪光灯的光芒此起彼伏,将书房内奢华的细节一次次定格在惨白的光晕中。
王闯队长立刻行动起来,压低声音通过对讲机调配着警力,指令清晰而迅速:彻底封锁别墅,核实所有出入口,分开询问已到达现场的管家和最早发现情况的报案人。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在楼下隐隐传来,与书房里近乎凝重的安静形成反差。
林森没有参与这些即时的事务。他退后几步,倚靠在一个高大的书架旁,双臂交叠,目光再次如同探照灯般,缓慢而系统地扫描全场。这一次,他的观察带上了明确的指向性——寻找“伪装”的痕迹。凶手是如何进来的?又是如何离开的?在布置这个现场时,他(或她)到底触碰过什么,移动过什么,又留下了什么?每一个看似合理的细节,在他眼中都变成了需要被解构的谜题。
水淼似乎完全不受环境变化的影响。她仿佛进入了一个只有她和死者存在的绝对领域。她打开那个银色的工具箱,取出更精密的器械,对陈明远的遗体进行更为彻底的检查。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遵循着严格的程序,冷静、高效,没有一丝冗余。
时间在雨声和忙碌声中悄然流逝。林森的视线从书桌移到地毯,又从地毯移向窗户。窗户是从内部锁死的,没有撬动的痕迹。他走到书架前,手指轻轻拂过书脊,检查是否有隐藏的隔间或异常的灰尘分布。一切看起来都天衣无缝,这个书房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盒子。
“林顾问,”一个年轻的技术员走过来,低声汇报,“初步检查完毕。门把手上、书桌表面、酒杯和药瓶上,提取到的指纹都非常清晰,初步判断都属于死者本人。没有发现明显的、属于第二者的陌生指纹。”
林森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一个能想到篡改死亡时间、精心布置现场的凶手,绝不会犯下留下指纹这种低级错误。
另一边,水淼的工作也有了新的进展。她使用放大镜和特殊光源,仔细检查着死者裸露的皮肤,特别是双手和手腕部位。忽然,她的动作停住了。她调整了一下光源的角度,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凝视着死者左手手腕的内侧。
林森注意到了她这细微的变化,无声地走近。
水淼没有抬头,而是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根极细的、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透明纤维,放入证物袋中。然后,她指着死者手腕内侧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淡淡的压痕,对林森说:“看这里。”
林森俯身看去。在灯光下,那只是一个非常模糊的、略微发白的痕迹,若非水淼指出,绝对会被忽略。
“这不是挣扎或束缚造成的淤伤,”水淼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带着确凿的专业判断,“皮肤没有破损,没有皮下出血。这个压痕非常浅表,形态规则,更像是……在死亡后一段时间内,被某种柔软但有韧性的物体轻轻压迫造成的。”她顿了顿,补充了关键的一句,“而且,位置很别扭。如果是自杀后手臂自然下垂,压迫点应该在手腕外侧或背面,而不是这个朝向身体内侧的角度。”
“死后形成的压迫痕?”林森重复道,眼神锐利起来。水淼的发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第二块石子。这细微的痕迹,几乎推翻了自杀的所有物理基础。它暗示着,在陈明远死亡后,有人移动过他的手臂,并且为了保持某种特定的姿势,可能用过某种柔软的带子进行过短暂的固定。
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让死者握住笔伪造遗书?还是为了摆出那个“安详”的坐姿?
“能判断是什么材质的纤维吗?”林森问。
“需要回实验室做显微分析和光谱检测,”水淼将证物袋封好,标签上写下详细的采集位置和时间,“肉眼初步判断,可能是某种光滑的合成纤维,比如丝绸或者经过特殊处理的尼龙线,强度高且不易留下明显痕迹。”
就在林森消化这个新线索时,另一位技术人员带来了关于时间线的重要信息。
“林顾问,我们检查了书房里的这座落地钟。”技术人员指着墙角那座古朴的黄铜座钟,“发现它的时间比标准时间慢了大约三分钟。我们核对了别墅安保系统的日志记录,系统时间是与网络同步的,非常精准。”
“慢了三分?”林森走到座钟前。钟摆匀速摆动,发出沉闷而规律的“滴答”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是的。更奇怪的是,”技术人员继续道,“我们调取了昨晚对准别墅大门的监控录像。录像显示,陈教授在晚上九点五十分独自驾车回到别墅,此后直到保姆今早发现异常,再没有任何人或车辆进出。但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