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灰白如同稀释的墨汁,缓慢地浸润着城市的天际线。林森坐在车里,看着王闯派来的便衣车辆悄无声息地接走了惊魂未定的李梦和她手中的那个致命U盘。一场风暴被他强行提前引发,但他自己,却仍身处风暴眼中,前途未卜。
他不能回市局。此刻那里必定因为李梦收到的匿名证据而暗流涌动,水淼极有可能也在关注着事态的每一步发展。他需要找一个地方,一个能让他冷静下来,仔细审视手中所有筹码,并做出最终决断的安静角落。
他驱车来到了江边的一处堤岸。这里远离喧嚣,只有浑浊的江水拍打石岸的呜咽声,和江面上早行船只模糊的汽笛。冰冷的江风灌入车厢,让他因熬夜而昏沉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将车停在一个僻静的角落,熄了火。现在,他面前摆着两条路,每一条都通往未知的险境。
第一条路:将非法获取的DNA比对结果和仓鼠找到的论坛浏览记录,通过匿名渠道透露给王闯或更高层。这能最快速度引起对水淼的正式调查,但自己也必然暴露,职业生涯终结,证据也可能因来源非法而被排除。
第二条路:继续隐藏自己的发现,利用李梦事件制造混乱,试图在水淼应对这场混乱时,找到合法获取她DNA证据的机会,或者引诱她犯下新的、可以被公开抓捕的错误。这条路更漫长,更危险,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但或许能保住自己的身份,并将水淼以无可辩驳的方式绳之以法。
他点燃了一支烟,烟雾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飘散。他的目光落在副驾驶座上那个装着水淼头发的证物袋上,那里面封存着真相,也封存着他的罪证。
天色渐亮,江面上的雾气开始升腾。林森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他意识到,直接匿名举报是下策,等于同归于尽。他必须选择第二条,更险峻,但也可能更有成效的路。关键在于,他必须比水淼想得更远一步,甚至两步。
水淼现在会怎么做?李梦这个“意外”的出现,打乱了她将赵乾定为死案的节奏。她会恐慌吗?不,以她的性格,更可能是愤怒和更加冷静的调整。她可能会采取几种行动:一是设法接触或进一步威胁李梦,但这在王闯已经介入保护后风险极高;二是加快对赵乾的“定罪”进程,比如在云盘里“发现”更多“铁证”;三是……将怀疑的焦点引向别处,甚至,引向他林森。
想到第三种可能,林森背后泛起一股寒意。水淼完全有能力伪造出指向他的线索。他非法潜入她公寓的行为,本身就是授人以柄。
他必须主动出击,不能坐以待毙。他需要一个媒介,一个既能向水淼传递信息、施加压力,又不会直接暴露自己的方式。他想起了水淼偶尔会去的那家咖啡馆,以及她放在公寓里的那个快了五分钟的闹钟。时间,始终是这场博弈中的一个关键符号。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形。他要用一种只有水淼能看懂的方式,告诉她:我知道是你,但我还在给你机会。他要营造出一种高压态势,逼她犯错。
上午八点,城市彻底苏醒。林森用公共电话亭的电话,拨通了水淼办公室的座机。他知道,这个时间她通常已经在办公室了。
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起,传来水淼那一如既往平静无波的声音:“法医鉴定中心,水淼。”
林森没有改变声音,但语速放得很慢,带着一种刻意的、意味深长的停顿:“水医生,是我,林森。”
电话那头有极短暂的沉默,随即恢复正常:“林顾问,这么早,有事?”
“关于李梦收到匿名证据的事,王队应该已经通知你了吧?”林森直接切入主题。
“刚刚接到通知。很意外。”水淼的回答滴水不漏。
“是啊,很意外。”林森重复着她的话,语气却加重了,“凶手似乎很着急,开始清理战场了。不过,越是着急,越容易留下破绽。你说呢,水医生?”
“……是的,这是犯罪心理的常见现象。”水淼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林森似乎能透过电话线,感觉到那一瞬间她绷紧的神经。
“我刚刚重新梳理了时间线,”林森继续施压,目光仿佛穿透虚空,直视着电话那头的她,“尤其是案发当晚九点五十六分前后,那被抹去的七秒钟。我一直在想,凶手为什么要精确地选择那个时间点?或许,那不仅仅是为了掩盖行踪,更是为了匹配某个……固有的时间习惯?比如,一个总是快五分钟的闹钟?”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十几秒的死寂。这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具有冲击力。林森几乎能想象出水淼此刻脸上那冰冷面具出现裂痕的样子。
“林顾问,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终于,水淼的声音再次响起,但那份平静之下,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还要准备赵乾案可能需要的补充鉴定报告。”
“当然,”林森见好就收,他知道种子已经埋下,“你忙。只是突然想到,随便聊聊。对了,‘2357’这个数字,最近总在我脑子里打转,你说奇怪不奇怪?或许,它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编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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