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源所说的“更安静的会议室”,与其说是会议室,不如说是一个极致简约的审讯间。四壁是吸音的浅灰色软包,除了一张金属方桌、两把固定在地上的椅子,以及天花板角落一个毫不掩饰的球形监控探头外,空无一物。光线从天花板均匀洒下,没有阴影,却也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林森在唐源的示意下落座,金属椅面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精神一振。他知道,这场谈话的本质已经改变。从信息交换,变成了某种程度的质询与博弈。
唐源在他对面坐下,将手中的平板电脑放在桌上,双手交叉置于其上,姿态看似放松,眼神却锐利如隼。
“林先生,”他开门见山,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影小姐苏醒后提供的信息,尤其是关于‘钥匙’和‘注视’的警告,将事件的危险等级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作为‘方舟’第七区的安全顾问,我必须对基地及所有人员的安全负责。因此,我需要你知无不言。”
他略微停顿,给林森施加无形的压力,然后继续说道:“你口中的‘水清源遗物’,那枚‘钥匙’,现在在哪里?”
林森的心脏微微缩紧,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镇定。他早已料到这个问题是无法回避的。直接否认持有,在影已经点明的情况下显得愚蠢而危险。但直接交出,更是自毁长城。
“在我这里。”林森坦然承认,同时将手伸入贴身口袋,动作缓慢而稳定。他能感觉到“星火之钥”那持续的温热,仿佛在传递着某种无声的支持或警告。他将其掏出,轻轻放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
那枚非金非木、刻有奇异纹路的“钥匙”静静地躺在那里,在均匀的光线下,纹路似乎比在塔内时更加清晰、深邃,隐隐流动着微光。
唐源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研究者狂热,但很快被克制下去。他没有伸手去拿,只是仔细地观察着。
“它就是依靠这个,在塔内稳定意识,并找到路径的?”唐源求证道。
“是的。”林森点头,“它似乎能与‘灵韵’能量场产生共鸣,并在一定程度上……安抚或者引导它们。”他刻意用了相对模糊的词语。
“能详细描述一下,你是如何‘使用’它的吗?比如,具体的操作方式,精神上的感受?”唐源追问,身体微微前倾。
林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很遗憾,我无法给出确切的操作方法。当时情况危急,我更多的是依靠……直觉。握住它的时候,感觉心神会变得宁静,一些混乱的能量轨迹似乎也变得有迹可循。它更像是一个……媒介,或者说,一个指南针。”
他巧妙地将“钥匙”的主动能力,淡化成为一种被动的辅助工具。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策略。
唐源若有所思地看着“钥匙”,又看了看林森,似乎在评估他话语的真实性。他没有立刻质疑,而是换了一个角度。
“那么,关于影小姐提到的‘引来注视’,以及你感受到的‘古老意志’。你认为,这枚‘钥匙’是如何‘吸引’注意力的?它是一个信号发射器,还是……一道门缝?”
这个问题更加尖锐,直指核心风险。
林森沉吟片刻,决定将计就计,利用影的警告来强化自己的立场。“我更倾向于后者。”他缓缓说道,目光与唐源对视,“在塔核心,当我试图借助‘钥匙’感知水淼的状态时,我确实感觉到……有一个庞大、混沌、难以名状的‘意识’,透过‘钥匙’与‘源池’的连接,投来了一瞥。那感觉……仿佛被整个深海注视。”
他适当夸大了一丝感受,旨在强调危险的真实性和外部性。“所以,我认为影的警告是真实的。过度使用‘钥匙’,或者在不稳定的能量场(比如现在的塔基废墟,或者某些未知的地方)激活它,确实可能带来不可预测的风险。”
林森的这番说辞,半真半假,既解释了风险,又将风险的源头指向外部,同时暗示了对“钥匙”的激活需要特定条件,无形中增加了自己这个“唯一已知使用者”的价值和话语权。
唐源沉默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在平板电脑上轻轻敲击着。房间内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和监控探头运行时几乎不可闻的电流声。
过了足足两分钟,唐源才再次开口,语气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少了几分咄咄逼人,多了几分审慎与权衡。
“林先生,你的信息非常……重要。”他选择了这个词,“根据我们‘方舟’的古老章程,对于可能引发‘超维干涉’或‘不可控现实扭曲’的器物与现象,最高优先级的处理原则是‘收容’与‘隔离’。”
他指了指桌上的“星火之钥”。“按照章程,我现在应该将它封存进第七区的‘黑箱’收容库,并进行最高级别的屏蔽。”
林森的心提了起来,但面色不变。
“但是,”唐源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在林森身上,“章程同样规定,在器物与特定个体存在高度绑定,且强制分离可能导致不可预测风险的情况下,可以考虑‘监管合作’模式。你是目前唯一与它产生深度互动并存活下来的个体,影小姐的警告也侧面印证了它与你的特殊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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