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残局 第100章 奠基之地

通道内的光线柔和而恒定，驱散了所有阴影，却也抹去了时间的流逝感。林森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剧烈的喘息渐渐平复，但身体的每一处肌肉都在哀嚎，精神的疲惫如同潮水般阵阵涌来。他检查了一下影的状况，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仿佛只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他打量着这条通道。墙壁、天花板、地板都是由同一种哑光银灰色金属构成，浑然一体，没有任何接缝或可见的照明设备，光线似乎直接从材质内部散发出来。空气循环系统无声地运作着，带来恒温恒湿的、经过严格过滤的空气。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种极致的、非人的精密与洁净，与门外那个充满硫磺与原始力量的溶洞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这里绝非天然形成。这是人工造物，而且技术水平远超“彼岸”。是水清源的手笔吗？在他进行“灵韵”研究的更早期，就已经建造了如此隐秘而先进的基地？

“星火之钥”能打开这里，似乎印证了这一点。

他必须弄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否有出口，或者……是否隐藏着能对抗水淼的更多线索。

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些许体力后，林森再次背起影，沿着通道向前走去。通道并非直线，时有弯折，但始终保持着相同的宽度和风格。两侧墙壁上偶尔会出现一些不明用途的、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接口或显示面板，但都处于休眠状态。

走了大约十分钟，前方出现了一扇与入口处类似的金属门，但规模较小。门上同样有一个“星火之钥”的凹槽。

他犹豫了一下，再次将钥匙嵌入。

“嗤——”

门无声地滑向一侧。

门后的景象，让林森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穹顶高耸，散发出如同自然天光般柔和明亮的光线。大厅的布局，让林森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中央是一个略微凹陷的控制区，环绕着多个悬浮的操作界面和数据流屏幕；四周的环形墙壁则是由无数个六边形透明格槽构成，如同一个巨型的蜂巢。

这结构……与“彼岸”的“零号档案室”何其相似！

但这里更加……“原始”，或者说，更加“纯粹”。那些六边形格槽大部分是空的，只有少数几个里面悬浮着东西——不是他在“零号档案室”看到的那些处于维持液中的“镜像”人体，而是一些被柔和光芒包裹着的、形态不定的能量团，或者是一些封存在透明晶体中的、类似生物大脑或神经丛的组织样本。它们安静地悬浮着，散发着微弱而稳定的生命波动或能量韵律。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类似臭氧和兰花香混合的、难以言喻的气息，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感觉。

这里不是“镜像”的工厂，更像是……意识的苗圃，或者生命的试验场？

林森的目光被大厅中央控制区吸引。那里，一个半透明的、如同水母般飘浮着的复杂全息影像正在缓缓旋转。影像的核心，是一个由无数光点和流动线条构成的、不断生灭变化的复杂结构——与他在意识空间中惊鸿一瞥的“云脑”网络雏形有几分相似，但更加简洁，更加……充满生机，而非水淼那种冰冷的统御感。

影像旁边，悬浮着几个古老的、非触控的物理按钮和一个手写输入板。

他背着影，缓缓走近控制区。

当他踏入控制区范围的瞬间，中央的全息影像突然凝固，然后如同流水般重组，变成了一个他绝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人像——

水清源。

不是照片，也不是录像，而是一个高度拟真、仿佛拥有实体的全息投影。他穿着白色的研究服，戴着眼镜，面容比林森在照片上看到的要年轻一些，眼神温和而睿智，嘴角带着一丝沉浸在研究中的专注微笑。

“欢迎你，后来的探索者。”全息水清源开口了，声音温和而清晰，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从容，“当你看到这段留言，说明‘星火’已被点燃，并且来到了这处‘奠基之地’。”

林森心中巨震。这是预设好的程序？还是……某种形式的人工智能？

“不必惊讶，这只是一段记录了特定信息的交互式投影。”全息水清源仿佛能看穿他的想法，微笑道，“这里是‘灵韵’计划的起点，我称之为‘伊甸’。不同于后来被淼儿扭曲的‘镜像’，‘灵韵’的初衷，是理解、备份并升华人类意识的独特性与创造性，而非取代或统一。”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落在林森身上，更落在他背上昏迷的影身上。

“影……我的第一个‘孩子’……她还好吗？”全息水清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与牵挂，“她承载着‘灵韵’最纯粹的理想，也承载着我作为父亲……未能尽责的遗憾。”

林森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能来到这里，说明外面的世界已然剧变，淼儿很可能已经走向了我最担忧的道路。”全息水清源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起源之塔’是她执念的化身，她试图在那里完成最终的‘升华’，将个体意识熔铸于她主导的‘云脑’之中。那是一条通往集体性精神死亡的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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