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匠老刘蹲在自家院子的角落里,闷头抽着旱烟。烟袋锅一明一暗,映着他愁苦又困惑的脸。
他也听到了屯子里的风言风语。说他鬼鬼祟祟,说他往废砖窑跑,说他生意好得不正常……放他娘的屁!
他去废砖窑,是因为那里僻静,他在偷偷处理一些……不能让人看见的东西。但不是人!是别的东西!他也不想这样,但他没办法,他收了人家的钱,答应了要守口如瓶……他挠了挠头,心里憋屈得要命。
那些猪也不是他凭空变出来的,是有人半夜悄悄送来的,让他处理干净,还多给了钱。他问过来源,对方只让他别多问。他贪图那点额外的收入,就硬着头皮干了。现在想想,确实蹊跷……
还有程秋霞……他每次看到她就心慌。不是心虚,是另一种他说不清的感觉。他想跟她说话,又不知道说啥,怕自己笨嘴拙舌更让人误会。那天她问起麻袋,他差点吓死,生怕她深究下去。
“唉……”他重重叹了口气,浓重的烟雾笼罩着他。屯子里的人好像都在躲着他,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他觉得自己就像掉进裤裆里的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连累了他!他是不是该去找程秋霞说说清楚?可怎么说?╮(╯﹏╰)╭
月光勉强透过污浊的窗户纸,照亮老刘家仓房的一角。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草药的古怪气味。老刘喘着粗气,额上青筋暴起,汗珠滚落,正奋力将麻袋里的东西拖拽出来——那不是半扇猪肉,而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破烂异乡服饰、昏迷不醒的年轻男人,他的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脸色惨白,呼吸微弱。
老刘粗糙的手颤抖着探了探那人的鼻息,极其微弱。
“娘的……挺住……千万别死俺这儿……”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他笨拙地拿出藏在角落里的草药罐子,嚼碎了往那人腿上的伤口敷,动作急切又毫无章法。血还在慢慢渗出来。
他刚才去废砖窑给人“货”,回来的路上,在黑漆漆的林子里发现了这个奄奄一息的外乡人,像是从山上滚下来的,腿摔断了。当时鬼使神差,也许是看对方年轻,想起了什么,他一时糊涂,竟把人拖回了家,藏在了鲜有人来的仓房里。
他怕极了,怕人死在家里,怕被人发现说不清他大半夜为什么去树林,怕被送进警局,更怕被当成那该死的人贩子同伙!他只想等这人缓过点劲,就赶紧想办法把他弄走。
窗外似乎有什么细微的动静,老刘猛地一惊,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起来,抄起旁边的杀猪刀,眼神惊恐地望向窗外,心脏咚咚直跳。是不是有人发现了?
他死死攥着刀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巨大的心理压力几乎要将他压垮。
那边的磨坊后面,那扇总是锁着的杂物房内。油灯如豆,光线昏暗,映照出老马那张沟壑纵横、一半隐在阴影里的脸。
角落里,一个衣衫褴褛、看起来精神有些异常的年轻女人被用布条松松地捆着手脚,嘴里塞着布团。她并不挣扎,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屋顶,偶尔发出呜呜的呓语。
老马跛着脚走过去,拿出嘴里的布团,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了一点米汤。
“乖……喝点……爹在呢……”他声音嘶哑地低语,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女人嘴角流下的涎水,“别怕……没人能再把你带走了……爹护着你……”
这个女人,是他多年前走失的、脑子不太好的女儿,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流浪到附近的,前几天夜里,像乞丐一样昏倒在他的磨坊外。他几乎认不出她了,但那块胎记不会错,巨大的狂喜和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他不敢声张,他怕,怕屯子里的人知道他有这么个“丢人”的傻女儿,怕那些指指点点,更怕……怕上面知道后,会把女儿当成无主的人口带走,送去他不知道的地方。他年轻时经历过动荡,失去过太多,那种恐惧刻进了骨子里。他宁愿用这种方式把女儿藏起来,在他看来,这是在“保护”她。
前天晚上,他听到张寡妇家有动静,偷偷摸过去想看个究竟,却意外撞见了那个翻墙的黑影,慌乱中,他与对方发生了短暂的撕扯,还被那泼辣的女人挠了几下,衣服也撕破了一块。他吓得魂飞魄散,狼狈地逃回磨坊。
此刻,他听着窗外屯子里隐约的狗吠和巡逻的脚步声,只觉得那是无数双窥探的眼睛,要夺走他失而复得的“宝贝”。他蜷缩在女儿身边,像一头守护幼崽的困兽,警惕、偏执,充满了病态的“爱”与无尽的恐惧。
孙学军就着昏暗的煤油灯,痴迷地翻看着新到的杂志。书页上那些关于外面世界的图片和文字,让他心潮澎湃。省城,大学,实验室……那才是他向往的地方。
这些书和杂志,是他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和粮票,偷偷托一个远房表哥从省城旧书摊淘换来的。他不敢让父亲知道,父亲只会觉得这是不务正业。他只能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藏着,深夜偷偷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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