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 年 11 月 8 日,巳时,香港上环码头
咸湿的海风裹着船笛声扑面而来,文三儿提着皮箱走下商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箱底 —— 那里藏着周明远手写的香江考察清单,从机械市场分布到码头货运渠道,每一条都标注得格外细致。脚下的石板路沾着昨夜的雨水,映着码头商铺的霓虹招牌,粤语、英语混杂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和北平胡同里的冰糖葫芦叫卖声截然不同,让他莫名有些紧张。
按方景林给的地址,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往皇后大道走。路边报童挥舞的报纸上,“国共谈判陷入僵局” 的头条格外刺眼,文三儿攥紧了口袋里的通行证,加快脚步。约定的接头地点 “岭南画社” 藏在骑楼深处,推开雕花木门,水墨山水画的清香扑面而来,一个穿黑色西装、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低头整理画轴。
“请问,有《兰竹图》的仿品吗?” 文三儿按暗号开口,手心沁出细汗 —— 这不仅是他和交通站的接头信号,更是周明远交代的 “第一步试探”,若暗号能顺利对接,便说明香江的地下交通线仍安全。
男人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亮,正是接头人老陈:“有,不过只卖给懂画的人。” 他引文三儿进里屋,关上门压低声音,“周先生的电报三天前就到了,让你先摸清三项事:一是机械货源渠道,二是码头转运能力,三是港英当局的管控松紧。你先住在这里,我带你熟悉环境。”
接下来半个月,文三儿跟着老陈跑遍了香江的机械集散地。旺角的二手机床市场里,欧美淘汰的设备堆得像小山,商贩们操着生硬的英语讨价还价,文三儿一边假装采购,一边悄悄记录机床型号、价格和货源地,每晚都把信息整理成纸条,藏在画社的画轴里 —— 这些都是周明远要的 “第一手情报”。在铜锣湾,老陈引荐了潮汕商人林叔,对方拍着胸脯说:“我在东南亚有十条货船,只要文老弟信得过,运货的事包在我身上!” 文三儿趁机打听转运成本和风险,林叔坦言:“港英当局对北境物资查得严,但找对人疏通,问题不大。”
12 月初,在老陈和林叔的帮衬下,“三兴机械商行” 的招牌挂在了皇后大道的骑楼间,红底金字格外显眼。开业当天,林叔带了十几个商人来捧场,文三儿却悄悄把商行的账本、货源清单和转运路线图整理好,托老陈通过秘密渠道寄往北平 —— 这是周明远交代的 “探路第二步”:建立一个 “明面上的商业据点”,为后续南下做铺垫。
1946 年 1 月 15 日,未时,三兴机械商行
文三儿正在柜台后整理账本,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抬头一看,黑色轿车里走下来的竟是北平太古洋行的经理约翰,他西装革履,递过名片笑道:“文先生,没想到你也来香江了!我现在负责太古洋行的机械采购,手里有批美国机床,价格很优惠。”
文三儿心里一动 —— 这正是周明远最关心的 “欧美货源”。他请约翰坐下,泡上功夫茶,旁敲侧击问起货源稳定性和付款方式。约翰透露:“战后欧美产能过剩,很多机床急于出手,只要有现金,每月能供二十台。” 送走约翰,文三儿立刻给老陈发暗号,当晚就收到周明远的回电:“可先订十台,走林叔的码头转运,测试转运渠道安全性。”
次月,文三儿带着根据地筹集的资金和约翰签合同。签完字,约翰突然压低声音:“港英当局最近查北境物资严了,你若要运去内地,得用‘东南亚订单’做掩护。” 文三儿心里一暖,连忙记下 —— 这些 “意外提醒”,他也一并写进了给周明远的汇报里。
1946 年 3 月 20 日,亥时,九龙仓库
夜色里,二十台机床被帆布盖得严严实实,文三儿和交通站的同志清点数量,老陈带来消息:“林叔的渔船凌晨从西贡码头出发,先运到汕头,再转往根据地。” 这是文三儿在香江的第一次 “实战转运”,也是周明远交代的 “探路第三步”:验证转运渠道是否真的安全。
突然,仓库外传来手电筒的光束和脚步声。“是巡逻队!” 文三儿立刻让大家躲到机床后,自己拿起商行执照迎上去,笑着用刚学的粤语解释:“官爷,这些是发往新加坡的货,明天一早就装船。” 巡逻队检查执照,又绕仓库转了圈,见没异常才离开。
凌晨三点,西贡码头的海风带着凉意,文三儿看着渔船载着机床消失在夜色里,立刻给北平发去电报:“渠道通,可南下。” 这短短六个字,是他三个月探路的结论,也是给周明远的 “定心丸”。
第八十九章 故人南下,香江扎根(1946 年 4 月 - 1947 年 6 月)
1946 年 4 月 10 日,巳时,三兴机械商行
文三儿正在和东南亚商人谈生意,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抬头瞬间,他手里的算盘 “啪嗒” 掉在桌上 —— 周明远穿着灰色中山装,提着皮箱站在门口,身后跟着的祥子手里还拎着北平的酱菜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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