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同和居后厨的炉火刚旺起来,周明远已混在采买的伙计里进了门。晨雾还没散,案板上的海参正泡在清水里发胀,大师傅拿着竹刀刮着鱼鳞,哗啦水声盖过了他按在腰间匕首的细微响动。程蝶衣说的暗门在 “松风” 雅间的博古架后,昨夜方景林送来的图纸上,用朱砂标着暗门与走廊的距离 —— 正好三步,够他转身避过巡逻的伙计。
巳时三刻,陆中庸的黑色轿车停在同和居门口。这汉奸穿着藏青色绸缎马褂,手里把玩着蜜蜡手串,身后跟着两个挎枪的伪军。周明远蹲在灶口添柴,眼角余光看见他们进了 “松风” 雅间,门帘落下时,还飘出几句谄媚的笑谈 —— 想来是在等日军联络官赴约。他摸出怀里的铜制哨子,这是与街对面修鞋铺的方景林约定的信号,三短一长,代表目标已入瓮。
雅间里很快传来碰杯声。周明远借着送菜的由头,端着盛着 “三不粘” 的描金盘走过去。这道同和居的招牌甜点还冒着热气,金黄的蛋液在瓷盘里微微颤动。伪军拦住他搜身,指尖划过粗布衣裳时,周明远突然手腕翻转,托盘砸在对方脸上,同时匕首已刺入另一人的心口。动作快得像阵风,等陆中庸惊觉抬头,刀刃已抵住他的咽喉。
“犬养平斋的电报密码本在哪?” 周明远的声音压得极低,盯着这张在小报上发表过无数媚日文章的脸。陆中庸哆嗦着指向博古架后的铁盒,嘴里讨饶:“我只是个动笔的,密码本是特高课让我保管的……” 话没说完,就被周明远一掌劈晕。他迅速翻开铁盒,里面除了密码本,还有份标注着 “细菌实验” 的文件,字迹潦草却触目惊心 —— 日军竟在北平城郊秘密进行病菌研究。
按约定拉开暗门时,方景林已在胡同口等候。“日军联络官十分钟后到,得赶紧走。” 他递过件车夫的棉袍,“文三儿的洋车在巷尾,能直接绕到广和楼。” 周明远刚换上衣服,就听见同和居方向传来枪声,夹杂着日军的叫喊声。文三儿早已吓得脸发白,见他们跑来,拉起车就跑:“这群鬼子属狗的,鼻子比警犬还灵!”
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广和楼的戏台上挂起了灶王爷的画像,少年们却没心思祭灶。日军因陆中庸之死在城里大搜捕,伪警察挨家挨户查户口,连戏班的戏箱都要翻三遍。程蝶衣正给虞姬戏服换金线,把密码本缝进衬里最厚的夹层:“昨天城外传来消息,台儿庄打了胜仗,鬼子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 段小楼抱着月琴进来,琴身的裂痕已用鱼鳔胶补好:“可城里查得更紧了,天桥的草台都被拆了。”
周明远刚把细菌实验的文件藏进修鞋铺的地窖,方景林就匆匆赶来,灰布长衫上沾着泥点:“特高课抓了徐金戈的手下,冯牧为了烧文件牺牲了。” 他从怀里掏出张字条,“徐金戈被困在东安市场的仓库,日军正往那儿调兵。” 周明远摸出靴筒里的匕首,又带上了那支银簪:“你去引开日军巡逻队,我去救人。”
东安市场的仓库里弥漫着霉味。徐金戈靠在麻袋上,腿上中了枪,鲜血把绸缎马褂浸得发黑。三个日军正举着枪逼近,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响动,刚回头就被银簪刺入太阳穴。周明远踩着尸体走到徐金戈身边,一把扶起他:“能走吗?” 徐金戈咬牙点头,接过递来的驳壳枪:“你比军统的行动队还利落。”
两人刚从仓库后窗跳出,就看见方景林骑着自行车在街面狂奔,身后跟着一群日军。“往南走!” 周明远架着徐金戈拐进胡同,“程蝶衣在哈德门教堂后门备了驴车。” 路过粮店时,看见排队买 “共和面” 的队伍排了半条街,几个妇人抱着空布袋哭骂,日军的皮靴正狠狠踹向一个老妇。周明远眼神一冷,却被徐金戈按住手腕:“现在不是时候。”
转眼到了 1938 年惊蛰,北平城的积雪开始消融,墙根下冒出点点新绿,可街面依旧萧条。日军搞 “集家并村”,把城郊的农民往城里赶,大栅栏的胡同里挤满了逃难的人,不少人冻饿而死,尸体就停在墙角。周明远刚从城外回来,身上还带着泥土味 —— 冀热察区党委成立了平北根据地,他送去的密码本帮着建立了新的联络线。
广和楼的后院里,少年们正在练翻跟头,程蝶衣坐在门槛上,给戏服绣着兰花。看见周明远进来,他递过碗榆钱粥:“这是文三儿从城外挖的,能填肚子。” 周明远喝了口,涩味里带着点甜,忽然听见院外传来洋车铃铛声,是文三儿回来了,车座上载着个穿学生装的姑娘。“这是罗梦云,杨秋萍的同学。” 文三儿喘着气,“她说有重要情报。”
罗梦云的脸上还带着稚气,眼神却很坚定:“日军要把掠夺的文物运去天津,后天从永定门装车。” 她从怀里掏出张草图,“这是装车的时间和守卫布防,是我从伪政府的亲戚那儿偷来的。” 周明远看着草图上的 “故宫文物” 字样,想起日军掠夺图书文物的暴行,指尖敲了敲门框:“得在装车前把文物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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