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刚停在珠市口街角,周明远就按住了要下车的杨秋萍。他盯着斜对面 “云香阁” 烟馆的雕花门楣,指尖在杂役衣裳的袖口轻轻一蹭,藏在里面的汗扎尔匕首露出半寸寒光 —— 那是从妙峰山交通员手里接过的家伙,刀刃淬过鹿油,出鞘时连风声都压得极低。“按原计划,你们在胡同口接应。” 他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永定河,“烟馆里的事,我来。”
程蝶衣正整理戏服的水袖,闻言指尖一顿。滑石粉簌簌落在车板上,他望着周明远脸上的锅灰,突然想起昨夜对方擦拭匕首的模样 —— 拇指抚过刀刃的动作,比戏班武生耍枪花还要利落。“带上这个。” 他递过支银簪,正是当年广和楼化妆盒里的那支,“烟馆后院的木窗闩,一挑就开。” 银簪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倒像件趁手的暗器。
方景林骑着自行车在街面转圈,灰布长衫下摆扫过结冰的路面。他刚看见沈万山的黑色轿车停在烟馆门口,四个保镖簇拥着肥硕的身影往里走,腰间的驳壳枪在绸缎马褂下鼓出轮廓。“沈万山带了新护卫,是关东军退役的。” 他通过暗号把消息传给周明远,指尖捏着车把的力道让指节发白 —— 上次锄奸团失手,就是栽在这些亡命徒手里。
周明远混在买烟土的人群里进了烟馆。鸦片的甜香裹着汗臭扑面而来,几个烟客躺在铺着绸缎的榻上,烟枪在灯影里泛着铜光。他眼角余光扫过四个保镖:两个守在门口,腰里别着南部十四式手枪;两个跟在沈万山身后,手按在腰间的军刀上。柜台后的老板正用戥子称着 “西口土”,见他穿着粗布衣裳,只抬了抬眼皮就不再理会。
沈万山进了最里间的雅座,保镖刚要关门,周明远突然踉跄着撞过去,手里的粗瓷碗 “哐当” 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在保镖裤腿上,对方骂着扬起拳头,却没看清眼前人指尖已多了支银簪。银簪精准刺入保镖的颈动脉,周明远顺势接住倒下的身体,往榻后一藏,动作快得像道影子。这一手是早年在察哈尔学的绝技,专破近身格斗的破绽。
雅座里,沈万山正搂着青楼女子吞云吐雾,桌上的白玉烟枪还冒着袅袅青烟。他听见动静抬头,刚看清周明远的脸,喉咙就被冰凉的匕首抵住。“你是……” 话没说完,周明远手腕一拧,刀刃已切断气管。女子尖叫着要起身,被他反手一掌劈在颈后,软倒在榻上。整个过程不过三息,烟灯的火苗都没晃一下。
门外的保镖听见异响,刚要推门就被突然飞出的银簪钉穿手掌。惨叫声刚起,周明远已闪到门口,左手锁住第一个保镖的咽喉,右手匕首划开第二个的胸膛。鲜血喷溅在雕花木门上,他却像没看见般,踩着尸体往楼梯口走 —— 楼梯拐角还守着两个,正端着枪往上冲。
楼梯间狭窄,子弹打在木栏杆上溅起木屑。周明远突然矮身滑铲,匕首贴着地面划过,精准切断两人的脚筋。惨叫声中,他借力起身,膝盖顶碎一人下巴,同时匕首刺入另一人心脏。动作衔接得毫无缝隙,就像在演练过千百次的战场,每一招都致命。烟馆里的烟客早已吓得瘫在榻上,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老板刚要摸柜台下的电话,周明远的匕首已钉在他手边的账本上。“告诉日本人,沈万山是我杀的。” 他扯下墙上的 “禁烟局” 批文,擦去匕首上的血迹,“下次再卖烟土,这刀就钉在你心上。” 老板浑身发抖,看着满地尸体,连点头都忘了。
周明远刚走出烟馆,就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他拐进胡同,看见程蝶衣正用戏服水袖擦拭着什么 —— 原来是杨秋萍吓得掉在地上的胭脂盒,被他捡起来擦得干干净净。“走!” 周明远拉起程蝶衣的手腕,刚要往驴车方向跑,就看见三个日军巡逻兵正朝这边张望。
段小楼突然抱着月琴从胡同口走出,琴弦一挑,苍凉的《夜深沉》骤然响起。琴声吸引了日军的注意,他们骂骂咧咧地朝戏子走去,没看见周明远已绕到身后。匕首划破第一个日军的喉咙,第二个刚转身就被拧断脖子,第三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周明远用日军的枪托砸碎脑袋。月光下,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文三儿赶着驴车狂奔而来,车辕上的撬棍还在晃动。“快上车!” 他把周明远和程蝶衣拉上车,鞭子抽在驴身上,“方警官引开警察了,说在广和楼后门汇合!” 驴车碾过结冰的路面,留下两道深深的辙印,身后的烟馆方向已燃起熊熊火光 —— 那是周明远临走时点燃的烟土,既是销毁证据,也是给城外同志的信号。
车上,程蝶衣看着周明远袖口的血迹,突然递过块干净的手帕。“当年在戏班学过止血,” 他指尖划过周明远被枪栓蹭破的虎口,“用烈酒泡过的布条缠上,不容易发炎。” 周明远接过手帕,忽然想起刚才在烟馆里,程蝶衣递来的那支银簪 —— 原来这柔软的戏子,也藏着不输刀刃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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