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潮湿、霉烂。空气里混杂着淤泥、劣质灯油、廉价脂粉和无数难以名状的气味,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脚下的青石板湿滑黏腻,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狭窄的巷道两侧,是歪歪斜斜、仿佛随时会倾倒的砖木结构房屋,屋檐低矮得几乎要碰到头顶。各种颜色的灯笼——惨白的、昏黄的、渗人的幽绿——如同鬼魅的眼睛,悬在黑暗的门洞上方或者挑出的竹竿上,将狭窄的空间切割成光怪陆离的碎片。
这就是鬼市。金陵城北,旧皇陵废墟阴影下滋生出的黑暗脐带。白日里是荒冢乱石,夜幕降临,便化为三教九流、牛鬼蛇神的汇聚之所。销赃、走私、买凶、情报、见不得光的交易在这里如同呼吸般自然。
李香林背着依旧昏迷的楚云飞,每一步都走得沉重而谨慎。她的冰焰帝龙劲在体内无声流转,驱散着侵入骨髓的阴寒湿气,右臂玉髓之力化作温润的暖流,缓缓渡入楚云飞冰冷的身体,维系着他微弱的生机。他的头无力地垂在她颈侧,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后,带来一丝微痒的悸动,冲淡了环境的阴森。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微弱的起伏,那份沉重的依赖感让她心头酸涩又柔软。
苏清芷搀扶着韩蝉,他左肩的邪毒黑气在雪魄残鳞的冰蓝光芒下被暂时冻结,但整个人如同风中残烛,仅靠一股意志支撑。李美玲紧紧抱着李佳宁,小丫头被这光怪陆离、处处透着诡异的环境吓得小脸惨白,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五人如同闯入异域的迷途羔羊,在老龟指示的密道尽头,踏入了这片绝对的法外之地。按照老龟的指引,他们必须找到那个叫“百晓生”的瞎子,只有他才知道墨家矩子的下落。
“姐…这里…好可怕…”李美玲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目光警惕地扫过巷角阴影里几个蹲伏着、眼神不善的佝偻身影。
“别怕,跟紧我。”李香林的声音低沉而稳定,目光如同扫描仪般扫视着周围。她看到挂着“不问来路”破烂木牌的兵器铺门口,一个赤膊壮汉正用沾血的磨刀石打磨着匕首;看到半开的窗户里,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露出半张脸,眼神冷漠;看到墙角堆积的破筐后面,似乎有东西在蠕动,发出细微的啃噬声……危险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毒蛇,潜伏在每一个阴影角落。
“清芷,留意韩蝉的状况。”李香林低声嘱咐。苏清芷默默点头,手指搭在韩蝉脉门,随时留意着他体内微妙的平衡是否会被打破。
他们沿着潮湿的巷道小心翼翼前行,试图寻找可能与“百晓生”相关的线索。然而,鬼市有鬼市的规矩,生面孔,尤其是带着伤员、明显有麻烦的生面孔,在这里就像鲜血之于鲨鱼。
很快,麻烦来了。
在一个稍显开阔、如同十字路口的区域。这里相对“热闹”,几个挂着惨白灯笼的简陋摊位随意支棱着。一个卖着真假难辨古董陶罐的摊位,一个挂着破烂“悬壶济世”幡子的草药摊,还有一个…极其古怪的摊子。
摊主是个极其肥胖的男人,如同一座移动的肉山。他穿着一身油腻发亮、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绸缎袍子,瘫坐在一张宽大的、铺着兽皮的铁木椅子上。巨大的肚腩几乎垂到地面,层层叠叠的下巴将脖子彻底淹没。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一柄纯铁打造的、足有孩童手臂粗细的巨大秤杆!秤杆一头挂着个同样硕大无比、布满锈迹的铁秤砣。
秤砣摊?李香林眉头微蹙。老龟只给了令牌和百晓生的名字,并未提及具体地点和接头方式。这肥胖的秤砣摊主,或许是线索?
她示意众人停下,自己上前一步,保持安全距离,对着那肉山般的摊主抱拳:“这位兄台,请问可知‘百晓生’在何处?”
肥胖摊主眼皮懒洋洋地掀开一条缝,浑浊的小眼睛在李香林和她身后的几人身上极其缓慢地扫过,尤其在昏迷的楚云飞和韩蝉身上停留了数秒。他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慢悠悠地拿起身边一个油腻的陶碗,吸溜了一口里面浑浊的汤汁,发出满足的“啧”声。
“百晓生?”他放下碗,声音如同破锣,带着浓重的痰音,“没听过。”随即,他又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那巨大的铁秤砣,秤砣与秤杆摩擦,发出沉闷的“嘎吱”声。
李香林心头一沉。老龟的信息不会有误。这胖子要么是真不知道,要么…就是故意刁难。
“家中有长辈指点,拿着这个,来此寻求‘百晓生’指点迷津。”李香林不动声色,亮出了那块冰冷的龙骧令牌。
令牌一出,肥胖摊主那懒散的眼神陡然凝聚!浑浊的小眼睛死死盯住令牌背面的同心圆水波纹路!一股极其隐晦、却沉重的气息瞬间从他肥硕的身体内弥漫开来!如同沉睡的凶兽嗅到了血腥味!他拨弄秤砣的手指停了下来。
“沉渊令…”肥胖摊主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金属摩擦质感,“多少年了…还有人认得这老物件。”他抬起眼皮,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李香林,“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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