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旋转的、撕扯一切的黑暗。
意识如同被投入了狂暴的漩涡,在极致的痛苦与冰冷中沉浮。幽冥血契的邪力、九幽剑诀的寒煞、百草膏的生机,三种截然不同的恐怖能量在体内疯狂冲撞、撕裂、湮灭……每一寸经脉、每一块骨骼、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崩解,又在那奇异绿芒和玉佩温润力量的强行粘合下,艰难地重塑。
生与死的界限变得模糊。唯有残存的一丝本能,死死守着《清心咒》凝聚的微弱清明,如同暴风雨中最后一点烛火,指引着迷失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那毁灭性的能量风暴似乎终于缓缓平息,或者说,达到了一种危险而脆弱的平衡。剧痛如同退潮般缓缓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的虚弱和冰冷。
云逸的意识如同溺水者般,艰难地浮出黑暗的深渊。
首先感受到的是冰冷坚硬的触感,身下似乎是粗糙的石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从未闻过的奇异气味——像是某种金属锈蚀、油脂燃烧和古老尘埃混合的味道,并不难闻,却十分陌生。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掀开仿佛重若千钧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低矮、狭窄、完全封闭的金属空间内。头顶是弧形的、布满各种看不懂的复杂齿轮、连杆和细小管道结构的金属顶棚,散发着暗淡的、稳定的昏黄色光芒,照亮了四周。空间不大,除了他身下这张冰冷的金属板床,旁边还有一个固定在地上的金属矮凳。墙壁上镶嵌着一些闪烁着微弱绿光、指针微微颤动的圆形仪表,以及几个看不出用途的拉杆和按钮。
这里……是哪里?
绝不是他认知中的任何地方。不是山洞,不是房屋,更像是一种……金属的茧?或者某种交通工具的内部?
记忆如同破碎的镜片,疯狂涌入脑海——青云村的废墟、地窖的血迹、染血的草蚱蜢、村长笔记的震撼、血衣门高手的追杀、幽冥血契令碎片的疯狂、难以承受的痛苦、以及最后……那道鬼魅般的黑色身影和银色的空间波动……
是那个黑衣人救了自己?
他猛地想要坐起,却瞬间牵动了全身的伤势,剧痛如同电流般窜过,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再次重重跌回冰冷的金属板床。他这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糟糕状态。
体内如同被打碎后又胡乱粘合起来的瓷器,布满了细微的裂痕。经脉滞涩酸痛,灵力近乎枯竭,那缕纯阳丹火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左肩的伤口依旧传来阵阵冰寒刺骨的痛楚(幽冥血契邪力残留),右臂骨折处虽然被简单固定包扎,但依旧动弹不得。皮肤表面,那些暗红色的诡异纹路已经消退大半,却留下了一些淡红色的、如同烧伤般的痕迹,隐隐作痛。更可怕的是,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异常虚弱,仿佛被抽走了大半。
但奇怪的是,在那难以言喻的虚弱深处,似乎又隐藏着一种奇特的“韧性”。经脉和骨骼在破碎重塑后,似乎变得更加坚韧,能够隐约感受到其中残留的、彼此制衡的异种能量——一丝极致的冰寒(剑诀与邪力混合)、一缕微弱的灼热(纯阳丹火)、还有一抹顽强的生机(百草膏残留)。它们如同休眠的火山,暂时平静,却随时可能再次爆发。
《清心咒》的符文自动在心底流淌,勉强压制着伤势带来的痛苦和混乱的心绪。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转动声从旁边传来。
云逸猛地扭头,警惕的目光射向声音来源——那是这个金属空间一侧看似严丝合缝的墙壁,此刻竟然无声地滑开了一扇门。一道身影端着什么东西,弯腰走了进来。
正是那个救了他的黑衣人!
此刻她依旧穿着那身贴合的黑色夜行衣,但脸上的面罩已经取下,露出一张略显苍白、却十分清秀年轻的脸庞,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年纪,比云逸似乎还小一些。眉眼清晰,鼻梁挺翘,嘴唇紧抿,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淡淡的疲惫。一双眸子清澈明亮,如同山涧清泉,此刻正平静地看向醒来的云逸,眼神中没有敌意,却也谈不上热情,更像是一种审慎的观察。
四目相对,狭小的空间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你醒了。”少女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疏离的冷意,如同她的眼神一样平静无波。她走到金属矮凳前坐下,将手中端着的一个粗糙的金属碗放在凳子上,碗里是某种散发着淡淡苦涩气味的糊状物。“你伤得很重,体内能量冲突剧烈,我能做的有限。这是‘青稞糊’,能补充些体力。放心,没毒。”
云逸没有去看那碗糊糊,赤红尚未完全褪去的眼睛死死盯着少女,声音沙哑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你是谁?为什么救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的问题如同连珠炮,充满了戒备和审视。经历了青云村的惨剧和血衣门的追杀,他对任何陌生人都保持着最高级别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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