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声如怒涛拍岸,卷起漫天黄沙。慕散带着队伍从敌军背后杀至,雪亮的刀锋破开暮色,像一柄精准的楔子,狠狠钉进敌军阵脚。
“杀!”
喊杀声里,守城的士兵得了呼应,瞬间士气暴涨,如决堤的洪水般从城门内涌扑而出。前后夹击的铁钳已然合拢,敌军阵形大乱,兵器坠地声混着临死的嘶吼,在沙场上炸开又湮灭。
秋灵混在乱军之中,身形如泥鳅般滑溜。她不再紧跟慕散,而是几个腾挪便钻回了怪人营的队伍里。熟悉的战吼在耳边炸响,兄弟们挥刀劈砍的身影映在她眼里,一切都和往日的厮杀重合——她依旧是那个专给敌军使绊子的“小麻烦”,瞅准机会就矮身绊倒冲得最凶的敌兵,或是在敌军挥刀时猛地拽一把对方的脚踝,让他们重心失衡,或是直接卸了敌军关节,正好撞进己方兄弟的刀下。
兄弟们也默契地护着她,有人挥刀时特意留一道空隙给她钻,有人见她被两名敌兵围攻,立刻回身补上一刀,替她解了围。刀光剑影里,这种无需言说的默契,是他们在无数次血战中磨出的生死羁绊。
战局倾斜得极快,残敌的抵抗越来越弱,胜利的曙光已在沙场上空浮现。
秋灵眼角的余光瞥见几个己方的北方疯子,正红着眼胡乱劈砍,连身边的同袍都险些遭殃。她立刻凝神,默念起精心诀,平和的念力如细流般漫开,试图抚平他们眼底的狂躁。
就在这时,许力的身影闯入她的视线。他刚将自己麾下几个北方疯子安置好,转身便走向一个仍在疯狂挥舞长刀的北方疯子。那疯子双目赤红,嘴里嗬嗬作响,刀锋几乎贴着同袍的脖颈划过。
许力眉头紧锁,脚步沉稳地靠近,抬手便要挥出一记手刀,敲晕这个已经失了理智的兵。
变故就在这一瞬发生。
斜后方,一个浑身浴血的敌军残兵正做着困兽之斗,他狞吼着砸碎两名士兵的刀,硬生生杀出一个狭小的缺口。混乱中,他的目光恰好对上许力毫无防备的后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里瞬间迸发出恶毒的光。
他手中抓着铁柄大锤,那锤头带着尖锐的棱刺,是攻城时用来砸撞城门的凶器。用尽全力将大锤抡圆,狠狠朝着许力的后背甩了过去!
“呼——”
风声骤然变得尖锐。许力浑身一僵,背后的寒意如针般扎入骨髓,他猛地回头,恰好看见那带着尖棱的锤头在空中划出一道死亡弧线。
而他身前,那个北方疯子还在挥刀乱砍,如果他躲开,便可能打在这个小家伙的身上。
没有丝毫犹豫。
许力的手刀依旧落下,精准地劈在那疯子的颈后,同时猛地将他向侧面一推——那疯子软倒在地,避开了后续的危险。
但许力自己,却再没了躲闪的余地。
他拼尽全力向前猛扑,试图避开,可那沉重的锤头带着千钧之力,终究是擦着他的左腿砸了下去。
“噗嗤——”
骨肉碎裂的闷响,像一块巨石砸进黏稠的泥浆里。
紧接着,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撕裂了战场的喧嚣。那声音不似疼痛的哭喊,更像一头雄狮被生生折断爪牙时的悲鸣,带着无尽的痛苦,却又死死咬着一丝不屈。
秋灵的念力猛地中断,她眼睁睁看着那柄大锤砸在许力腿上,看着那截粗壮的左腿像被碾过的枯枝般瞬间变形,血肉混着碎骨溅起,像一朵彼岸花。
“不——!”
她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声音在喉咙里被硬生生扯破,带着血腥气。所有的冷静、沉稳、自保的本能,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她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不顾一切地朝着许力奔去,脚下的鲜血被踩得飞溅,几次险些被尸体绊倒。
距离那么近,又那么远。
等她扑到许力身边时,那名掷出大锤的敌军已被愤怒的士兵乱刀砍死,可许力的左腿,已经彻底废了——裤管被血浸透,从大腿根处垂下的残肢软塌塌地晃着,白森森的骨茬刺破血肉,狰狞地露在外面。
许力的脸白得像纸,嘴唇却咬得发紫,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汗水混着血水往下淌。他没再喊痛,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断腿,眼神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最终却都化作一声沉重的喘息。
他还活着。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劈醒了秋灵。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狠狠憋了回去。悲伤像毒蛇般啃噬着心脏,可理智死死攥住了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一把扯下自己的衣袖,撕成布条,双手颤抖地勒在许力断腿的根部。力道之大,让许力闷哼一声,她却顾不上了,只知道必须先止血。
“许头,撑住!”她的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定。
说完,她俯身,小心翼翼却又不容置疑地将许力打横抱起。许力不算矮,此刻却轻得像一片羽毛,又重得像一座山。秋灵咬紧牙关,转身就朝着军医处狂奔。
怀里的人身体在微微颤抖,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秋灵不敢回头,也不敢放慢脚步,只能死死盯着前方军医处的方向,任由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砸在许力染血的衣襟上,瞬间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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