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兵们冷酷的催促声如芒在背,迫使队伍继续前行。新兵群中安静得近乎死寂,往日的窃窃私语与哼哼唧唧声都已消失殆尽。秋灵始终低垂着头,直至双手绵软无力,再也无法抬起,才无奈放下。她呆呆地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并非因手疼,而是仿佛看到这双手还沾满那五人的鲜血。她不禁陷入深深的自责,若昨晚自己能竭力阻止他们离开,或许那五条鲜活的生命便不会消逝。
晌午时分,烈日高悬于空,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也炙烤着这支行军的队伍。队伍似一条蜿蜒的长龙,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缓缓蠕动,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火头军抱着筐子,在队伍中艰难穿梭,给士兵们发放馒头。那馒头又冷又硬,宛如石头,且既无稀粥,亦无水,就这般干巴巴地分发着。
秋灵又渴又饿,干裂的嘴唇已渗出血丝。火头军递过来两个馒头,劝说道:“吃点吧,娃子。路还长着呢!”
秋灵机械地侧过头,目光却瞥见火头军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
秋灵忍不住轻呼:“吴福根?”
吴福根并未回应,只是狠狠瞪了秋灵和吴四狗一眼。
吴福根身上带着伤,低头弯腰,一瘸一拐地费力推着一辆装馒头的车,跟着火头军身后,为其打下手。往日那嚣张跋扈的模样已荡然无存,此刻的他神情萎靡,满脸写着委屈求全。
秋灵心中五味杂陈。她一心为替云灵翰当兵,甘愿替他战死沙场,以换取他的平安。然而,这才刚出发,这两天的经历却远超她的想象,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准备远远不足。在直面死亡之前,她注定还要历经诸多苦难,躲不掉,逃不掉,哭没用,只能咬牙承受。
她望着递来的馒头,犹豫片刻,伸出满是血污的手接过,声音沙哑地道了声:“谢谢。”
火头军轻轻点头,继续给其他人发放馒头。吴福根则默默跟在身后,规规矩矩地帮忙,不见一丝反抗。
秋灵望着吴福根的背影,双手颤抖着紧紧握住馒头,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军队的残酷超乎想象,需要面对的只怕还有很多。秋灵咬了咬牙,流着泪,不顾双手血污弄脏了馒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染血的馒头。干涩的馒头噎得她喉咙生疼,可她没有停下。
秋灵虽未哭出声,但她身后的吴四狗还是察觉到了她流泪了。在军帐初见秋灵时,他以为秋灵是被慕散看上,要带她走。直到看见秋灵排队加入新兵队伍,又注意到她身着男装,头发也已剪去,才猛然惊觉秋灵竟是女扮男装从军。他深知秋灵此举危机四伏,所以才提醒她逃跑。但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般田地,逃跑这条路,根本行不通。此刻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犹豫片刻,吴四狗将水囊递给秋灵,小声道:“喝点水。”
秋灵停下吞咽馒头的动作,声音沙哑地回答:“我会弄脏你的水囊。”
吴四狗轻声道:“这是你自己的水囊,拿着吧!干吃会噎死。”
秋灵这才接过水囊,猛喝一大口。结果因喝得太急,呛得连连咳嗽。
吴四狗满脸无奈:“你慢点。”
秋灵好一会,才止住咳嗽,轻声回了句:“谢谢。”
走在秋灵斜前方的郭云疑惑地回头瞥了两眼,心中暗道:“怎么感觉吴福根说的才是对的?地狱判官会关心人?”
走在秋灵前方的文玉言,脸色惨白,听完身后动静,一滴泪划过脸颊。他默默将手里干硬的馒头塞进嘴里,小口小口地吃起来。馒头入嘴,似有一股血腥味,导致他的胃一阵阵抽搐。他艰难强忍住恶心,没有吐出来,继续吃着。
队伍虽未停下,但大兵也并未催促,任由队伍速度减缓些许,好让新兵用餐。他们自己亦是如此,一口冷馒头,一口凉水,边走边吃。
夜幕降临,队伍终于停下休整。大兵如昨日般吆喝:“要上厕所的跟我来。”
秋灵本无便意,但还是跟了上去。吴四狗见秋灵前往,尽管自己并无如厕想法,也紧跟其后。
依旧是一片杂草丛生的树林,秋灵走进林子,并未寻找上厕所的地方,而是径直走到大兵跟前,拱手问道:“长官,小子可以砍几根树枝做拐杖,便于走路更快些吗?”
大兵满脸狐疑地上下打量她一番,点头道:“不要影响行军,随便你带啥。”
秋灵赶忙道谢,而后走到一棵枝杈杂乱的树旁,挑选一根较直的小树枝,从身后取出柴刀,“咔咔”地砍起来。砍下后,又削掉多余枝叶,只留一根笔直半人高、一头带叉的木棍。修好后,又向另一根树杈动刀,最后砍了四根差不多的拐杖,扯些藤蔓将其捆起,竖着背在背上。
秋灵收起柴刀,目光又瞄向官道对面,那里有农田。当然,她看的并非农田,而是田坎上堆积的稻草。
秋灵作揖,恭恭敬敬地对大兵问道:“长官,小子还需要一些田坎上的稻草,长官是否可以同意小子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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