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又是三日过后,天刚蒙蒙亮,花果山的晨雾还像层刚熬好的牛乳,浓得化不开,泼在山谷里,连最尖细的鸟鸣都被浸得软乎乎的,听着像隔着层棉花。
水帘洞内的石榻上,孙悟空正睡得酣畅,毛茸茸的脑袋歪在青玉枕上,枕头上还留着他蹭出的浅窝,窝底沾着几根金黄的猴毛;嘴角挂着丝晶莹的笑意,涎水顺着嘴角滴在虎皮褥子上,洇出个小小的湿痕——许是梦到了当年看守蟠桃园时,那株九千年一开花、九千年一结果的仙桃,果子红得像团火,甜得能把舌头化掉。忽然,一只温凉的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胳膊,指尖带着晨露的湿意,力道不大,却像春日里催花的风,容不得半点拖延,连他胳膊上的绒毛都被捋得顺顺当当。
“唔……”孙悟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火眼金睛还蒙着层水汽没聚焦,眼前一片朦胧,就见白衣仙子站在榻边,素白的裙角沾着些带露的草叶,叶片上的露珠顺着裙摆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水花;她手里攥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锦缎,缎子是蜀地运来的云锦,上面绣着缠枝莲,不知裹着什么宝贝,边角鼓鼓囊囊的。
他揉了揉眼睛,指腹蹭过眼皮,带出点涩意;虎皮裙只穿了一半,赭黄色的兽皮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腰带末端的铜环垂在榻边晃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撞在石凳上,发出“叮当”轻响。“师姐,这大清早的,日头还没扒开云呢,天边才刚泛点鱼肚白,拽俺干啥?再睡会儿……梦里那桃刚要咬到核……”
白衣仙子却不由分说,拽着他就往外走,裙裾扫过石榻边的铜盆,盆里的清水晃出圈圈涟漪,映得她裙角的银线绣纹闪闪烁烁:“别睡了,有天大的正事!你还记得那窑洞不?就是咱烧陶瓷插板的地方,后山坳里那个,烟囱比你那金箍棒竖起来还高,上次烧窑时烟都飘到云上去了。”
孙悟空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踩着自己蓬松的尾巴,尾巴尖扫过石榻边缘,带起阵细尘。他总算清醒了些,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那头发里还缠着片昨晚吃桃时落下的桃叶,叶尖带着点褐黄的斑;耳后的毛里还藏着半颗桃核,是他睡前啃剩下的。“当然记得!那窑还是俺老孙带着猴子们一天建好的,抡起金箍棒当锤子,‘哐哐哐’三下五除二就把山石砸开了,把那山坳里的山体都挖空了将近一半,挖出的石头堆成了座小山,现在还在那儿呢,被小猴们当成了玩捉迷藏的堡垒。”
“那就好!”白衣仙子脚步不停,裙摆在地上拖出轻微的“沙沙”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雀跃,像揣了串银铃,走一步响一声,“今日新出了二尺乘三尺的陶瓷插板,薄得跟玉片似的,对着光都能看见影子,硬度却比之前的还强!上次试射,用步枪对着打,子弹头都崩飞了,插板上就留个白印子。正好能给你那四健将,还有孙彩猊和白贞莹穿了——他们之前的甲胄,都快成破烂了,崩将军的护肩都用铜丝捆了三圈,再不换,打仗时非得散架不可。”
孙悟空一听来了精神,像被兜头浇了盆凉水,瞬间没了困意,甩开她的手,三两下系好虎皮裙,腰带勒得“啪”地一响,把腰间的赘肉(若是有的话)勒得平平整整。
“那咱现在干啥?这就去窑洞取?俺倒要瞧瞧这新插板有多结实,能不能扛住俺老孙一棒——要是不经打,俺就把那窑给拆了,让小猴们重新建!”
“当然是去演武场!”白衣仙子回头瞪了他一眼,眼角的笑意却藏不住,像枝头颤巍巍的桃花,花瓣上还沾着露珠,“新甲配新场地,正好让他们试试合不合身。”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水帘洞,晨露打湿了洞口的青苔,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着团棉花。转过山坳,演武场便撞入眼帘。
此时场地上已经站了不少猴子猴孙,足有几千只,都穿着统一的灰布短打,腰里别着短刀。四健将——崩将军、芭将军、马元帅、流元帅——站在最前面,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铠甲,甲片上还留着打斗的凹痕,有的地方甚至锈成了褐红色,却依旧腰杆挺得笔直,像四棵扎在土里的老松树,纹丝不动。
崩将军的头盔歪在一边,露出光秃秃的额头,上面有道陈年的伤疤;芭将军的铠甲袖口磨破了,露出里面毛茸茸的胳膊;马元帅的护心镜缺了个角。流元帅的腰带是根草绳,系得紧紧的,勒出了肚子上的赘肉。
孙彩猊一身银白劲装,料子是西域的羊绒,又轻又暖,腰间悬着柄镶嵌着宝石的短剑,剑柄上的绿宝石在晨光里闪着幽光;他正低头用指尖摩挲着剑鞘上的花纹,花纹是西域工匠刻的卷草纹,细致得像真的草叶。白贞莹则是月白色长裙,裙摆绣着几枝墨竹,竹叶的脉络都清清楚楚,叶尖上还坠着细小的珍珠,走动时珍珠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像串移动的风铃;两人单独站在前排,眼神里的期待像要溢出来,亮晶晶的,显然早已知晓今日要发新装备,连呼吸都比平时急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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