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明几净的玻璃,懒洋洋地洒在客厅里,将家具的边缘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奶奶坐在她常坐的那张藤编扶手椅上,脸上洋溢着许久未见的、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她的对面,坐着两位同样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正是她年轻时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并肩奋斗的老闺蜜,李奶奶和王奶奶。
“哎呀,你是不知道哇!”李奶奶拍着大腿,声音洪亮,带着历经岁月沉淀后的爽朗,“那时候我们才十六七岁,坐了几天几夜的闷罐子车,一下车,好家伙!眼前一片茫茫戈壁滩,那个天,蓝得哟,像水洗过的蓝宝石,一眼望不到边!心里头是又激动,又害怕,还有点想家……”
奶奶抿嘴笑着,眼神飘向窗外,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青春与热血交织的年代。“可不是嘛,第一天晚上,睡在地窝子里,听着外面风吹得呜呜响,像狼嚎,我们几个小姑娘抱在一起,偷偷抹眼泪呢。”
“哭归哭,干活可没含糊!”王奶奶接过话头,她性子更沉稳些,但说起往事,眼里也闪着光,“夏天那个日头,毒得很!在棉田里锄草,汗水淌得眼睛都睁不开,背上的皮晒脱了一层又一层。冬天才叫难熬,零下几十度,泼水成冰!出门裹得像个棉花包,睫毛上都能结霜。那时候吃的也简单,刚开始哪吃得惯?馕又硬又干,得泡水才能咽下去;新疆炒饭嘛,米是好米,就是放多了羊肉,那股子膻味,我们这些江南来的小姑娘,开始可真是……”
话没说完,她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奶奶和李奶奶也跟着笑,三个老人笑得前仰后合,眼角渗出些许泪花,那泪光里闪烁的,不是悲伤,而是对往昔峥嵘岁月最深切的怀念与感慨。那些曾经的艰苦,在时光的发酵下,都变成了醇厚而值得回味的记忆佳酿。
周姨厨房那边,正低着头,专注地卷着一道精致的菜卷。她听着客厅里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手上动作不停,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这久违的热闹与纯粹的快乐,像一股暖流,悄然浸润着她那颗常年被“前尘往事”束缚得有些冰冷的心。是啊,她也想出去走走,忘掉那些不舒服的前尘往事,做个纯粹的人,他这一生,累生,都贴了个标签“背叛”,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也想活在阳光下,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
回过神来,她是“周姨”,也是林修远,是晗冰安插在奶奶身边、照顾并监视陆研新金一诺的眼线,是风神投资庞大网络中的一枚棋子,是身不由己的林修远的母亲……那些身份像一层层无形的枷锁,让她时刻紧绷,不敢有片刻松懈。但在此刻,在这充满烟火气与真挚友情的客厅里,听着老人们畅谈那些她未曾经历却心生向往的、简单而炽热的岁月,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错觉——或许,她也可以仅仅是“周姨”。一个照顾着慈祥老人和可爱女孩的普通保姆,一个能为这方“岁月静好”贡献一丝微光的平凡妇人。
“小周啊,”奶奶注意到她这边,笑着招呼,“别忙活了,过来歇会儿,听我们几个老家伙唠叨。”
“哎,就来,奶奶。我把这几个菜卷蒸上就好。”周姨应着,手下利落地将最后一个菜卷码入盘中,放入蒸锅,设定好时间。她擦了擦手,走到客厅,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听着您们讲以前的事,真有意思。新疆……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她这话问得真心实意。那个遥远的地方,在她的认知里,曾经只是地图上的一个轮廓,或是任务简报里可能涉及的一个地理名词。但此刻,从奶奶和闺蜜们的描述中,它变得鲜活起来——有灼人的烈日,有刺骨的严寒,有广袤的戈壁,也有那一代青年人用汗水甚至生命浇灌出的绿洲与信念。
“美!壮阔!”李奶奶抢先回答,手臂一挥,气势十足,“天山上的雪莲花,赛里木湖像颗蓝宝石,喀纳斯的湖水会变色!还有那拉提草原,绿油油的,风吹草低见牛羊……就是地方太大,我们那时候条件艰苦,很多地方都没去过。”
王奶奶点点头,补充道:“是啊,现在可不一样喽。听说发展得特别好,铁路、公路、机场,四通八达。乌鲁木齐成了现代化大都市,那些我们当年觉得偏远的地方,现在都成了热门旅游景点。”她转向周姨,热情地说:“小周,你有空真该去看看!感受一下我们祖国的大好河山,和我们当年战斗过的地方。”
这话像一颗种子,轻轻落在了周姨心田那片略显荒芜的土地上。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在笼子里玩滑轮的崽崽,又看了看眼前笑容慈祥的奶奶,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如果……如果有一天,她身上的枷锁能够卸下,她是不是也可以带着一份轻松的心情,去那个被奶奶们称为“第二故乡”的地方看看?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丝久违的悸动,甚至暂时压过了心底那份如影随形的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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