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茶楼”虽不及广州那些百年老字号气派,却也颇有几分广式茶楼的韵味。宽敞的大厅里,摆放着传统的八仙桌和靠背椅,桌边都配着小小的红泥炭炉,温着泡茶的清水。空气中弥漫着普洱的醇厚、点心的甜香,以及嘈杂却令人安心的市井人声。穿着传统褂子的服务员推着点心车穿梭其间,车上琳琅满目——晶莹剔透的虾饺、金黄诱人的榴莲酥、软糯入味的凤爪、香气扑鼻的金钱肚……
奶奶看着这热闹的景象,久违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周姨”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选了一个靠窗又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他(她)表现得无比周到体贴,帮奶奶拉开椅子,铺好餐巾,又熟稔地点了一壶温和养胃的红茶,几样奶奶咬得动的经典点心。
“老太太,您尝尝这个虾饺,皮薄馅大。”“周姨”用公筷夹起一个,轻轻放在奶奶面前的小碟里,声音温和,动作流畅自然。他努力扮演着那个细心、卑微又感恩的护工角色,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心计算。
奶奶连连点头,心情舒畅:“小周,你也吃,别光顾着我。”
“哎,好。”“周姨”应着,自己也夹起一块马蹄糕,小口吃着,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整个茶楼大厅。他在观察环境,评估风险,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与过去那个世界关联的蛛丝马迹。
就在他低头假装喝茶的瞬间,视线掠过不远处一个更隐蔽的卡座时,猛地定格!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那个侧对着他,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灰色西装,气质冷冽,正压低声音与对面一个年轻男子交谈的女人——不是晗冰,还能是谁?!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隐匿行踪,远在海外吗?!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水浇头,让林修远(周姨)灵魂都在颤栗。他几乎是本能地想缩起身体,想把头埋低,想立刻拉着奶奶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慌乱地收回目光,试图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之后时,与晗冰交谈的那个年轻男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朝这边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穿着普通的牛仔裤和夹克,相貌……有几分说不清的熟悉感。当他的目光落在“周姨”脸上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瞳孔猛地放大,脸上露出了极其错愕、难以置信的表情!
“周姨”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想赶紧避开。但那青年却猛地站起身,径直朝着他们这桌快步走了过来!
“妈?!”“青年在桌边站定,声音带着巨大的震惊和一丝不确定,目光死死锁定在“周姨”脸上,“真的是你?!妈,你怎么会在这里?!”
妈?!
这个称呼如同晴天霹雳,炸得“周姨”魂飞魄散!他(她)猛地抬头,再次仔细看向这个青年——那眉眼,那轮廓……虽然褪去了稚气,增添了几分社会打磨后的硬朗,但依稀还能辨认出,这分明就是周姨那个据说跟随前夫生活、已经多年未曾联系的儿子——周小军!
资料上那张模糊的旧照片,与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重合了!
怎么会这么巧?!他刚刚占据这具身体不过几天,就遇到了原主血缘至亲的儿子!而且,这个儿子,竟然还和晗冰在一起?!看他们刚才交谈的样子,周小军分明是晗冰的手下!
命运仿佛开了一个极其残酷而恶毒的玩笑!
“周姨”浑身僵硬,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大脑疯狂运转,试图编织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让他的思维几乎停滞。
奶奶也愣住了,看看一脸激动、眼圈都有些发红的周小军,又看看脸色煞白、一言不发的“周姨”,疑惑地问道:“小周,这……这是你儿子?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啊?”
周小军这才注意到奶奶,他迅速收敛了外露的情绪,但眼神依旧复杂地停留在“周姨”身上,深吸了一口气,对奶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奶奶,您好,我是周小军,她……她是我妈。我们……好多年没见了。” 他的语气带着克制,但那份久别重逢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气,还是流露了出来。
这时,卡座那边的晗冰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她冰冷的视线扫了过来,在看到“周姨”(以及她身边的老太太)时,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如同毒蛇般的审视光芒。但她并没有过来,只是远远地看着,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周姨”在最初的巨大冲击后,残存的理智强行压下了翻腾的恐惧。他知道,此刻绝不能露馅!必须演下去!
他(她)猛地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混杂着激动、愧疚、局促不安的复杂表情,声音带着刻意模仿的、属于周姨的哽咽:“小……小军?真的是你?我……我……” 他仿佛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把抓住周小军的手,用力握着,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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