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云涡中的发现,像一滴墨汁落入清澈的泉眼,在五位梵行者心中晕开层层涟漪。璇光仙使那完美无瑕的笑容,此刻在他们看来,多了几分程式化的僵硬,仿佛只是为了维持这“极乐”表象而必须佩戴的面具。
“福报将尽……”青霖凝视着那位眼神麻木的天人,心中那份对天道生机的向往被一种微妙的刺痛感取代。她的草木灵觉能感受到,那天人体内并非没有生机,而是那生机如同被蛛网层层缠绕,陷入了粘稠的停滞。“难道永恒的喜乐,最终只会导向这种……死寂般的安宁吗?”
赤焰眼中的火焰跳动得更加躁动,他几乎要压制不住那想要灼烧这虚假祥和的冲动。“看吧!我就说这地方不对劲!什么永恒之乐,不过是自欺欺人!连苦痛都不敢面对,算什么超脱!”他的声音在这片沉滞的区域显得格外刺耳,引来璇光仙使微微蹙眉。
素铧的目光则落在天人手中那缕失去光泽的云气上,冷静地分析:“能量结构稳定,但活性降至极低。外部环境‘乐’的输入,已无法引起其内部‘乐’的共鸣。类似于……感官阈值的无限提高,导致刺激失效。”
黄堇沉默地感受着脚下云絮的承托之力,厚重的声音带着忧虑:“乐极生悲,物极必反。此地根基看似稳固,实则建立在不断消耗的‘福报’之上。若无新生,终有尽时。”
玄圭没有参与讨论,他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手中的黑色玉圭上。玉圭表面,星河流转的速度似乎又慢了几分,但流转的轨迹却变得更加复杂、深邃。它正在全力解析、记录这片区域异常的“因果律”。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璇光仙使,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穿透力。
“仙使,天道众生,依福报而存,享乐而活。然,福报有尽时,乐极生倦怠。敢问,可有天人思索过,此‘乐’从何而来?此‘福’依何而聚?若乐为果,其业因何在?”
这个问题,如同一根无形的针,轻轻刺破了那层华丽的表象。
璇光仙使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彻底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些许怜悯与疏离的平静。他看着玄圭,又缓缓扫过其他四人,仿佛在看一群闯入温室,却非要揭开土壤查看腐殖质的无知孩童。
“梵行者,你们的‘问题’本身,便带着下界道途的烟火与执着。”璇光的声音依旧悦耳,却少了那份暖意,多了几分天道特有的清冷与高远,“天道之乐,乃累世善业自然感召,如同日月之行,星辰之列,乃大道规则体现。享乐即是修行,维持极乐即是功德。追溯‘业因’,探究‘来源’,乃是自寻烦恼,背离天道清净之本。此等‘思索’,本身便是滋生倦怠、损耗福报的‘业’。”
他的话语,构建了一个完美的闭环逻辑:享乐是结果,也是修行方式,追问原因就是错误,就是业。
赤焰怒极反笑:“好一个自欺欺人的循环!照你这么说,浑浑噩噩享乐到福报耗尽,然后堕入下道,就是正道?连为何而乐都不敢问,这乐,与傀儡何异?!”
璇光仙使并不动怒,只是淡淡道:“执着于‘为何’,便是‘我执’未消。天道之妙,在于消融‘我执’,化入大乐。诸位行者戾气未消,疑心太重,恐非天道之福。不若随我去聆听了‘妙音天籁’,或可净化心尘,体会无问之乐。”
他再次发出邀请,但这次,谁都听得出其中的敷衍与隔离之意。他想将他们重新引回那片“正常”的、纯粹的极乐区域,远离这处显露“锈迹”的角落。
然而,玄圭手中的玉圭,却在此刻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几不可闻的嗡鸣。玉圭内部,那模拟星河运转的轨迹,骤然指向云海之下的某个深邃之处。一股微弱但极其精纯的、与周围喜乐灵气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被玉圭捕捉到了。那波动……带着一丝熟悉的、属于“观测”与“记录”的特质,却又无比古老、苍茫。
“咦?”玄圭轻咦一声,目光骤然锐利,投向云海下方那无垠的、被金色霞光笼罩的虚空。“那里……有什么东西?”
几乎在玄圭出声的同时,那位一直麻木呆坐的天人,浑浊的眼中忽然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火星般的波动。他无意识捻动云气的手指,停顿了一瞬。
璇光仙使的脸色第一次真正变了,那是一种带着警惕甚至是一丝……忌惮的神情。“下方乃天道基底,维系世界平衡之根本,非是游览之地,亦无甚可观。诸位,请——”
他的话未说完,素铧却突然开口,打断了祂:“能量波动异常。下方存在一个……‘界面’。规则与此地表层不同。”她的纯粹灵觉,对能量结构和规则变化最为敏感。
黄堇也踏前一步,厚土之力向下渗透,眉头紧锁:“下方……很‘重’。并非物质之重,是……‘信息’之重?或者说,‘业’之重?”
青霖闭上眼睛,草木感知与生机感应融合,向下延伸。她“看”到的,不再是绚丽的霞光与仙宫,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缓慢旋转的混沌色云团,那云团由无数细密如尘、闪烁明灭的符文和光影构成,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庞大信息与……因果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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