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光漫过哈德逊河
第一章 梧桐絮与手术灯
上海的六月,梧桐絮像场不肯停的雪,粘在陆研新白大褂的袖口上。他刚结束连续四十小时的石墨烯复合材料稳定性测试,指尖还残留着精密仪器的金属凉意,手机就在实验台角落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一诺”两个字,让他瞬间忘了烧杯里还在匀速搅拌的溶液。
“研新。”金一诺的声音裹着纽约清晨的风,从听筒里飘出来时带着点颤,像她从前设计的那些细巧银线,轻轻绷着,“你...今天能视频吗?”
陆研新看了眼墙上的倒计时——距离国家重点专项验收只剩二十八天,培养箱里的样品还在等待凌晨三点的数据分析。但他喉结动了动,还是把那句“可能要晚点”咽了回去,换成温和的语气:“可以,我现在去休息室,十分钟后打给你。”
挂了电话,他快步走到窗边,望着实验室楼下那排高大的悬铃木。去年深秋在哥大校园,金一诺也是这样站在悬铃木下,手里攥着刚完成的灵韵雕刻手稿,落叶落在她乌黑的发梢,她抬头笑的时候,眼里盛着曼哈顿的晚霞。那是他们唯一一次见面,短暂得像场梦,却足够让他在无数个盯着电子显微镜的深夜里,想起她指尖划过玉石时的专注。
他不知道,此刻纽约曼哈顿的公寓里,金一诺正抱着怀里熟睡的婴儿,手心全是汗。婴儿襁褓是淡蓝色的,绣着细小的银杏叶——那是陆研新家乡常见的树,她从网上查了好久才找到的绣娘。小家伙闭着眼睛,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鼻梁和下巴的弧度,和陆研新几乎一模一样。
“晶晶,爸爸要来看你了。”金一诺低头吻了吻女儿柔软的额头,声音轻得怕吵醒她。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和母亲金曼如的聊天界面,最新一条消息是昨天发的:“诺诺,妈妈今天在康复中心看到梧桐树了,好像想起点什么,却抓不住。”
金曼如失忆已经快一年了。去年冬天,千亿医美帝国“曼如国际”被资本恶意做空,股价暴跌,母亲开车冲出跨海大桥时,金一诺正在一诺珠宝工作室里打磨一块翡翠。警察从河里捞起母亲时,她手里还攥着一枚没来得及送给自己的灵韵雕刻吊坠,醒来后就忘了所有事,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只记得要找“诺诺”。
金一诺把母亲送进纽约最好的康复中心,一边进修灵韵雕刻,一边照顾她。三个月前,她早产,在医院疼得快晕厥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告诉陆研新。他正在攻克的新材料,能应用在航天发动机上,是国家急需的技术,她不能用孩子的事分他的心。
直到昨天,康复中心的医生说,金曼如的记忆有恢复的迹象,或许可以尝试让她接触熟悉的人和事。金一诺看着怀里的女儿,突然就不想再等了。陆研新有权知道,他有一个女儿,叫陆晶金——陆研新的陆,水晶的晶,金一诺的金。
视频接通时,陆研新刚摘下实验手套,脸上还沾着点白色的粉末。他笑着凑近屏幕:“一诺,纽约今天天气怎么样?我这边下梧桐絮了,跟去年哥大...”
“研新,”金一诺打断他,深吸一口气,把怀里的婴儿轻轻转了个角度,让镜头能拍到孩子的脸,“你看。”
陆研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屏幕里那个小小的婴儿,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小拳头攥得紧紧的。他愣了几秒,喉结滚动着,声音有些发哑:“这是...?”
“她叫陆晶金,”金一诺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砸在婴儿的襁褓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陆研新,这是我们的女儿,出生三个月了。”
陆研新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里的手机差点摔在地上。他盯着屏幕里那个小小的身影,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疯狂地跳动,撞得他胸口发疼。他想起去年在哥大的那个晚上,他们在校园里散步,她仰头看星星,说灵韵雕刻讲究“心韵相通”,要把自己的情感刻进玉石里。那时候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有一个这样小的孩子,会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家。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是生气,是心疼。他能想象到她一个人在纽约,既要照顾失忆的母亲,又要怀孕生子,还要忙着进修,该有多难。
“我怕影响你,”金一诺抹了抹眼泪,勉强笑了笑,“你当时在准备哥大的交流报告,后来又要搞科研,国家专项验收那么重要,我不想让你分心。”
陆研新看着她泛红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伸手想去碰屏幕里她的脸,却只碰到一片冰凉。“傻瓜,”他轻声说,“再重要的事,也没有你和孩子重要。”
就在这时,怀里的陆晶金突然醒了,睁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屏幕里的陆研新。那眼神,和陆研新简直如出一辙,清澈又专注。
陆研新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眼眶也跟着红了。他放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晶晶,我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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