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世界 第68章 稚童

雨丝细如牛毛，落在交州城破败的街巷里。慕容晴雪撑着油纸伞，怀里抱着刚从药铺配好的药材，转过一个街角时，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巷子深处，两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

大些的是个男孩，约莫七八岁，正用单薄的衣衫尽力裹着怀里更小的女孩，女孩脸色发青，嘴唇不停地颤抖。

慕容晴雪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她认得这种表情——灾区中的流浪孩童在寒冬里常有这样的神色。

"小娃娃，饿不饿？"她蹲下身，声音放得极轻。

男孩警惕地抬头，脏兮兮的小脸上有一双过分明亮的眼睛。他把妹妹往身后藏了藏，没有说话，但慕容晴雪听到小女孩肚子里传来清晰的"咕噜"声。

她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那是她刚从街上买的三个肉包子，原本打算当晚饭的。纸包打开，热气混着肉香立刻在雨中弥漫开来。

"给。"慕容晴雪把两个包子递过去，"趁热吃。"

男孩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喉结上下滚动。但他没有立即伸手，而是先看了看慕容晴雪的脸，又看了看她腰间的药囊，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包子。

"谢谢姐姐。"他小声说，立刻把较大的那个塞给妹妹，"小荷，快吃！"

小女孩接过包子，狼吞虎咽地咬了一大口，油汁顺着嘴角流下来。男孩却没有马上吃自己的那个，而是继续盯着慕容晴雪，像是在确认她不会突然把包子抢回去。

"你也吃啊。"慕容晴雪柔声道。

男孩这才低头咬了一小口，随即被烫得"嘶"了一声，却舍不得吐出来，在嘴里来回倒腾着。慕容晴雪看得既好笑又心酸。

"你们爹娘呢？"她问。

男孩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突然黯淡下来："他们...不要我们了。"

慕容晴雪正要追问，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三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摇摇晃晃地走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两个孩子手中的包子。

"小崽子，哪来的肉包？"为首的汉子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孝敬大爷们几个？"

男孩立刻把妹妹护在身后，三口两口把剩下的包子全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

那汉子见状大怒，一巴掌扇过去，男孩被打得歪倒在地，却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吐出来。

"哥！"小女孩哭喊着扑上去。

慕容晴雪眼中寒光一闪。她的手按上剑柄的瞬间，忽然想起宗主的教诲："神剑宗武学，出鞘必见血。"

她深吸一口气，松开了剑柄。就在那汉子伸手去抓小女孩的刹那，慕容晴雪身形一晃，白衣在雨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神秀影剑术·莫无踪影！

那汉子只觉得手腕一凉，定睛看去，却见自己的袖口被整整齐齐地削去一截，露出毛茸茸的手臂，却连皮都没破一点。他惊恐地四下张望，却只看到一片白色衣角在雨中飘过。

"鬼...鬼啊！"另外两个汉子看到老大袖口平整的切口，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

慕容晴雪收势站定，冷冷地看着那几个仓皇逃窜的背影。这一招"莫无踪影"她在剑行山练了七年，今日终于能在不伤人的情况下施展出来。

"姐姐...你是神仙吗？"小女孩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慕容晴雪转身，看到小男孩已经爬起来，正用袖子擦着鼻血。她取出最后那个包子掰成两半，递给兄妹俩："只是会些功夫罢了。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树，妹妹叫小荷。"男孩接过包子，这次先给了妹妹，"我们...我们爹娘前天入了大乘教后，就...就不要我们了..."

慕容晴雪瞳孔一缩："大乘教？"

小荷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符纸："娘亲说，喝了这个就能去极乐世界...她让我和哥哥也喝，可是爹爹先喝了，然后就...就变成黑水了..."

慕容晴雪浑身发冷，又是这种毒！她小心地接过符纸，闻到那股熟悉的腥甜味。

"姐姐..."阿树突然抓住她的衣袖，声音哽咽，"爹娘是不是...死了？"

雨声忽然变得很大，慕容晴雪看着两个孩子脏兮兮的小脸上期盼又恐惧的表情，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她轻轻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先跟我回医馆好不好？我帮你们找爹娘。"

小荷突然"哇"地哭出声来，死死抱住慕容晴雪的脖子。阿树倔强地咬着嘴唇，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在慕容晴雪的白衣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回医馆的路上，慕容晴雪一手抱着小荷，一手牵着阿树。走到半路，小荷忽然凑到她耳边，奶声奶气地说："姐姐身上有药香味，和娘亲以前一样..."

慕容晴雪心头一颤。她想起自己腰间药囊里还有半包桂花糖，是前几日宗主塞给她的，她腾出手取出糖，分给两个孩子。

小荷接过糖，突然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破得很、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布娃娃，塞到慕容晴雪手里："给姐姐...这是小荷最宝贝的娃娃..."

布娃娃缺了一只眼睛，身上的裙子破了好几个洞，慕容晴雪郑重地接过，泪水快要涌了出来，将布娃娃放进药囊最里层："我会好好保管的。"

雨幕中，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在他们身后巷子的墙上，不知谁用炭笔画了一幅简陋的涂鸦——两个大人牵着两个孩子，虽然线条歪歪扭扭，却透着说不出的温馨。

而在巷子更深处，一张被雨水打湿的大乘教传单正缓缓腐烂，上面"极乐世界"四个字已经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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