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将至,金陵城笼罩在寒意中,然而奉天殿内的早朝气氛却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炽热。
朱元璋高踞龙椅,手中拿着北疆捷报的抄本,声音洪亮地当朝宣读。这份由朱棣亲笔撰写、又经通政司精心润色的捷报,在司礼监太监抑扬顿挫的诵读声中,将大宁卫之战的恢弘场面展现在群臣面前。
当念到"阵斩三万"时,文官队列中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当读到"迫降四万"时,武将行列中不少老将已经激动得面色通红;而当最后"我军伤亡百余"的数字出口时,整个奉天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议论。
"肃静!"司礼监太监尖细的声音让殿内重新安静下来。
朱元璋缓缓起身,目光如电扫视群臣:"众卿都听到了?老四这一仗,打出了大明的威风!打出了华夏的脊梁!"
他走下御阶,脚步沉稳有力:"自朕登基以来,北元残余屡犯边境,朕每每思之,夜不能寐。如今,老四一战定北疆,此等功业,足以彪炳史册!"
他停在齐泰面前:"齐爱卿,你熟读史书,说说看,自秦汉以来,可有过如此战果?"
齐泰急忙出列,声音带着激动:"回陛下,亘古未有!卫霍之功,不过驱匈奴于漠北;李靖之捷,仅破突厥于阴山。如燕王殿下这般,以万余兵力破八万铁骑,自身伤亡不过百余,实乃千古未闻之奇功!"
朱元璋满意地点头,缓步走回御座,说出了一句让满朝文武震惊无比的话:"老四这孩子,刚毅果决,善抚士卒,尤擅用兵。这份胆识气魄,这份治军之能,英果类我啊!"
"英果类我"四个字如同惊雷,在奉天殿内久久回荡。太子朱标早逝后,这是皇帝第一次如此公开地称赞一个皇子像他。不少老臣还记得,当年朱元璋评价太子时说的是"仁厚类我",这一字之差,其中深意耐人寻味。
不待群臣细品这话中深意,朱元璋又颁布了一道旨意:"传朕旨意,年关将至,着所有在外藩王,务必于腊月二十前回京团聚。朕,要好好看看朕的儿子们!"
朝会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结束。官员们鱼贯而出,个个面色凝重。一些年轻官员想要上前与几位重臣攀谈,却见他们匆匆离去,显然不愿在此时多言。
东宫,文华殿偏殿。
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殿内的寒意。太孙朱允炆坐在主位,面色苍白。他的核心班底——黄子澄、齐泰等人齐聚一堂,个个神情焦虑。
"诸位都听见了。"朱允炆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皇爷爷在朝堂上那番话,还有那道召藩王回京的旨意。"
黄子澄强作镇定:"太孙不必过虑,陛下或许只是念及父子亲情......"
"黄先生不必安慰我了。"朱允炆苦笑着打断,"皇爷爷的态度,早有预兆了。自入冬以来,皇爷爷就再未单独召见过我。往日,这个时候正是皇爷爷对我言传身教,讲解朝政之时。可现在......"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就连日常的奏章批阅,皇爷爷也多是让通政司直接送去武英殿,而不是像从前那样召我一同观看。"
这时,齐泰插话道:"殿下,还有一事值得警惕。近日南京城内来了不少陌生人,在国子监招收学员,更在城西开设学堂,专收军户、匠户子弟。臣派人打听过,他们所授课程,尽是些格物、算学之类,竟无一本儒家经典!"
"什么?"在场众人无不色变。翰林院侍读黄子澄更是激动地站起身:"不授圣贤书,专讲奇技淫巧?这是要动摇国本啊!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历朝历代皆以儒术治国。如今这是要开历史的倒车吗?"
一位在场的礼部侍郎颤声道:"难道......难道陛下不仅要易储,还要更改我大明立国之基,废弃儒家法统不成?"
这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储君之争尚属权力更迭,若是连治国根本都要动摇,那对他们这些儒家门徒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黄子澄深吸一口气,率先跪倒在地:"臣黄子澄,誓死维护太孙正统,维护儒家道统!"
"臣等誓死追随太孙!"众人齐声跪拜。
朱允炆看着这群忠心耿耿的臣子,心中稍安,但眉宇间的忧色却丝毫未减。他清楚地知道,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他面临的不仅是储位之争,更是一场关乎治国理念的殊死较量。
与此同时,魏国公府外车马络绎不绝。六部的官员、五军都督府的将领、甚至一些皇亲国戚,都想来探听这位军中第一勋贵的口风。然而徐府大门紧闭,管家徐安在门外彬彬有礼地谢客:"国公爷感染风寒,太医嘱咐需要静养,恕不见客,诸位大人的心意,国公爷心领了。"
府内,气氛同样紧张。
徐允恭(徐辉祖)面色凝重地在书房内踱步,其弟徐增寿却满不在乎地品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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